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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帮你约了一下,我们局里唯一一个犯罪心理学科的博士。如果你有什么要问的,就进去问吧。”
江瓷谢过他后,推门进去。一个戴着眼镜的、警察局内部的犯罪心理科女医师坐在转椅上。听到开门声,便转了过来,笑着对江瓷说:
“坐吧,随意。”
江瓷在女心理师对面坐下后,女心理师把手里的一份文件朝桌面上磕了两下。说:
“郑警官已经把龙炽的情况跟我提过了,我大概了解一些情况。我只就目前的情况发表我的一些看法。”
江瓷简短地“嗯”了一声,继续听女心理师分析下去:
“龙炽应该是患有典型的分离性身份识别障碍,简称DID,旧称为MPD,就是我们通常所说的多重人格。你有看过《致命ID》或是《搏击俱乐部》吗?”
江瓷点点头。这些话她都曾经听木梨子讲过。
女医师翻着手里的资料,继续说:
“这是两部典型的讲述多重人格的电影。一般情况下,这类患者都存在核心人格和非核心人格。通常情况,核心人格是由负面情绪积聚而成的,而出于发泄这种负面情绪的需求,非核心人格就会出现,而是否让非核心人格出现是由主人格决定的,这也是通常情况,一旦非核心人格占据上风,情况可想而知。”
“龙炽的副人格,据你所说,冷漠,冷酷,不爱与人交流,甚至有轻微暴力倾向,不难判断这种行为都是自我保护欲极其强烈时所会产生的。按佛洛依德的理论,潜意识的存在意义之一就是保护,那么他的主人格很有可能是极度缺乏安全感的,但据你们所说,他应该是在日常里相当压抑自我情绪的。”
压抑?
江瓷长出一口气。
在这句叹息里,女医师也听出了江瓷的疑惑和不解,她把资料翻到最后一页后,把厚厚的一叠资料朝桌面上轻轻一拍,说:
“我所能给你的建议是,马上带他去看心理医生,必须是专业的。绝大多数心理障碍患者都需要心理治疗,不存在可以自行康复的心理障碍,自我调试虽然也是重要的,但他人的心理疏导更加不可或缺。他所需要的,是情绪的发泄,要发泄这种情绪,必须要弄清楚,他的不良情绪究竟源于什么,所以,催眠应该是目前最好的办法。 ”
在听到“专业的”这个关键词后,江瓷的脑子里立刻浮现出木梨子经常提及的导师“黎朗”。
在昏昏沉沉地走出心理咨询室的时候,她六神无主地又抬头看了一眼“心理室”的标牌,掏出手机来,先按下木梨子的电话号码,在输入完毕后,她把手悬在绿色的通话键上,迟迟没按下去。
盯着手机屏幕发了半分钟的呆,她一个一个地又把号码给删掉了,打入了另一个完全不同的号码。
“你和真是一样,要谈事总愿意到酒桌上谈。”
江瓷趴在桌子上,醉眼朦胧的。和那次喝醉一样,她面前也是一堆的酒瓶子。但和不同,那些酒瓶子摆得整整齐齐,从高到低依次排列,就像是化学实验台上的溶液瓶。江瓷把玩着面前的瓶子,问道:
“你身体舒服点儿了吗?”
安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腹部,笑着说:
“暂时不闹了。要我陪你喝吗?”
江瓷晃晃酒瓶子里的残酒,说:
“得了,可别,万一修知道了。他还不扒了我的皮?”
江瓷的逻辑倒还是清楚,牙尖嘴利的程度也不减。安看江瓷和当初的一样,也是喝到了一半才联系自己。让自己前来,就知道江瓷肯定有话对自己说。
她干脆趴在桌子上,歪着头对说:
“有什么事跟我说就好,是跟龙炽有关的事情?”
江瓷不说话,把安面前的杯子挪回到自己面前。拿起白酒瓶,咕咚咕咚地把杯子斟满,却不料杯子刚刚倒满,就被安伸手夺了去。
安把杯里的白酒也一口气喝净,对鼓着腮帮子,一脸不解的江瓷说:
“你不告诉我。我就不让你喝酒。”
江瓷皱皱眉头,向她伸出手:
“还给我!”
安把杯子放回到江瓷的面前,江瓷又把杯子里倒满了白酒。在倒的过程中。她始终小心翼翼地盯着安,还用另一只手小心地护着杯子,似乎在提防安又把杯子抢走。
安微笑着看她,提醒道:
“溢出来了。”
江瓷忙低头,却发现酒才刚倒到杯口。压根没溢出来。
而在她分神的时候,安再次把她的杯子抓到了手里。迅速地一饮而尽,并把喝空了的空杯子朝向她,晃了两晃,好像示威似的。
江瓷好像被安这个动作刺激到了,她的胸口剧烈地起伏了两下后,猛然站起,同时一拳头砸到了桌面上,大叫:
“简遇安!”
店里没有别人,只有几个坐在收银台处聊天的服务员,听到江瓷的咆哮后,她们一副受到惊吓的样子,远远看着江瓷,又小声地嘀咕起来。
安转脸冲她们微笑一下,双手交叉支在桌面上,下巴垫在交叉的手背上,轻声细语地说:
“你看,你叫我的名字就好好叫,别吓着人家了。”
江瓷也注意到了那群服务员,脸上的肌肉动了动,悻悻地坐了下去。她把手捂在脸上,猛力揉搓了两下,小小声地说:
“对不起。”
安依然平和:
“你吓着人家了,才该说对不起。对我,没必要,我们是朋友嘛,偶尔吵一架什么的,也算是感情的调和剂。”
江瓷还是用手捂着脸,过了一会儿,安才听到她低低的,近乎哀求一样的声音:
“队长,安,过来陪我坐好不好,挨着我……”
安二话不说,走到她身边的空位,坐下,替她揉着肩膀。
在外面的行人看来,这两个人很奇怪,现在已经是晚上10点钟,早就不是饭点了,安却一点也不在意窗外时时投来的疑惑视线,她伏在江瓷耳边,用极尽平和温柔的声音悄声道:
“你不愿意告诉我的话,我就不问。如果你想说的话,我们去里间说。”
突然,江瓷一把抓住了安的手,用力捏紧,小小声地问:
“安,你见过十八层地狱是什么样的吗?”
安没听清,“啊”了一声,问:
“什么?”
江瓷嘴角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凑近安的耳边,声音更低了:
“十八层地狱。我告诉你,我见过。你没见过吧~”
安闻言,捏了捏江瓷的肩膀,温和地说:
“我是没见过,跟我说说吧,十八层地狱长什么样子?”
说着,安转向一个正在打呵欠的服务员,说:
“给我们开一个包间,我们有事情要说。先拿两个啤酒瓶给我,两壶茶……”
她说到一半,突然捂着肚子弯下了腰。
服务台似乎察觉到她身体的异常,问:
“小姐,你没事吧?”
安疼得连腰都直不起来了,咬着牙坐回原位,忍了半天,才把痛感压下去,她用袖子擦擦额上的冷汗,先示意另一个服务员把江瓷扶到包房,转而对一脸担忧的女服务员说:
“没事儿。照我说的做吧。记住,我要的是啤酒瓶,干净一些。把茶放到温了,灌到啤酒瓶里去,一会儿,她如果喊着要啤酒,就还按我这个方法来,如果要白酒的话……你们把白酒倒掉一半,剩下一半兑水送上来。我按全价付。”
服务员为难道:
“小姐,我们之前还没像这样卖过酒呢……”
安站起身来,说:
“就这么来吧。总之别把真酒再送上来,谢谢。”
第三节 龙乙然
“我见过地狱,有人把我送到过地狱里去。”
这是江瓷进入包厢后的开场白,安一早就吩咐了服务员,她把啤酒瓶里装的茶水倒在杯子里,推到江瓷面前去,问:
“是什么人?”
江瓷喝下一口茶,仔细研究了一下杯子里的液体,好像是感觉出来味道不正常,但她现在被酒精麻痹的大脑已经转不大动了,又被安的问话分散了精力,就不再去关注所谓“啤酒”的味道问题,回答安说:
“不知道。我到现在都不知道那人是谁,但是……我被他毁了,龙炽也被他毁了……”
安的眼前浮现出了她几天前去池城山精神病院时,看到的那张病历单,她恍惚了一下,没在第一时间里回应江瓷。江瓷抬眼看了安一眼,勉强笑了笑,说:
“想听我的故事么?我的故事,口味很重,而且,没有结局,是个特操蛋的结局,你听吗?”
江瓷很少直接骂人,但安并不在意这点,她把自己面前的杯子里也斟满了茶,说:
“我是干哪行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口味重不重的,对我来说无所谓。”
江瓷把酒杯里的茶晃荡两下,先不说故事,反而问了安一个问题:
“安,你觉得我是怎么样的人?”
“江瓷?你……嘴上不饶人,但是刀子嘴豆腐心,内心挺善良的,性格有点冲动……”
江瓷抬起手来摆了几下,直接打断了安的话:
“说错了。一开始就错了。我才不叫什么江瓷……我叫,龙乙然……”
有时候,江瓷都不敢去想,那段自己曾经被叫做龙乙然的日子。
即使那段日子长达11年半,但江瓷觉得,自己成为“江瓷”。好像是出生的时候就注定了的,自己只是迷失在了那个在外人眼中胆小、自卑、安静的,叫做“龙乙然”的人格里,耽误了11年的时间。
可每当她这样想的时候,就会看看一直呆在离她不远地方的龙炽,那副不靠谱的样子,她又迷惑了。
他以前,根本不是这个样子的。
但连江瓷都不大能记得起来,他过去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了。
是因为时间过去了太久?还是自己在那之后离开了半年,导致记忆出现了错漏?
但今天。由于酒精的催化,江瓷记起了很多被自己遗忘在记忆边缘的东西,她的眼前逐渐展开一个电影式不断跳动的画面。里面承载着她那段已经快被自己自行格式化了的记忆。
……
“小乙!我们去打球!”
龙炽把随身带来倥城的衣服全部翻了出来,才把压在行李袋底部的篮球扒出来,他把篮球在双手间交替互传了几下,磕得宾馆的木地板“咚咚”作响。
“哥,不好吧?爸爸出去了。咱们还是好好地呆在这儿,这个地方我没来过……我都不认识路啊……”
11岁的江瓷,也就是当时的龙乙然,正在宾馆的沙发上翻自己从池城带过来的漫画书,听到龙炽的这个提议,为难地鼓起了腮帮子。
现在正值暑假。父亲来倥城出差了,龙炽非缠着让父亲带他们出来玩,父亲本来就疼这个儿子。便同意了他的要求。他把两兄妹带到了宾馆,让他们好好呆在宾馆里,交代他们别到处乱跑,可等父亲刚走十分钟,龙炽就开始迫不及待地策划出逃计划了。
听到小江瓷的怯怯的建议。龙炽不在意地一笑,把篮球丢在一边。爬上了沙发,把她的漫画书抽过来,看看封面,是《爱丽丝漫游仙境》。他把书卷成一卷,朝她脑袋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
“跟哥哥出去玩,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