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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儿,她的声音开始有些不稳了。她停下了自己的笔,稍微调整了一下情绪后,才继续说:
“……现在说什么也都晚了。不过。有不幸中的万幸。他告诉我,其实他的计划还远远没有结束。他原先的计划是,让你不知不觉地吸半年的毒,到那时,一旦断烟,你会比现在痛苦十倍不止,而且戒绝的可能性极低,强行戒绝。甚至有死亡的危险。现在提早发现,也算是多了几分戒掉的可能性。”
说着,她的声音低了下去:
“……可是我帮不了你,戒毒这件事只能靠你自己来,我检查过了,药房除了普通的止痛片外,并没有专门的戒毒药,所以,大多数时候。你都得依靠自己的意志。现在我征求一下你的意见,你是愿意让我陪在你身边,还是想让我远远地走开?”
修从刚才起就一直在保持沉默,但听到她这句话后,他马上冲口而出:
“你离我远点!越远越好!”
他衷心希望她距离自己越远越好,因为他明白,自己的病痛发作时,恐怕是无比可怕的,而她又无能为力,看着的话只能干着急,不如让她离自己远点儿,能保证起码的安全,也让她不那么难受。
况且,修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痛苦异常的模样。
对于6号的狠毒和欺骗,修已经提不起任何的精力去生气了,他本来就不是个感性的人,他思索的更多是如何脱离毒瘾的问题,毕竟,如果自己废了的话,她也是在劫难逃。
6号可是明确地对自己说过,他想要她。
即使修并不懂6号所谓的“想要她”到底是指什么,可他本能地觉得,按照6号那种性格,那绝不会是什么好事。
《神学院正式学员管理条例》中明确提到过,若因生病、受伤等意外事故导致执行者或计划者死去,剩下的执行者或计划者将被安排新的搭档,或者根据情况另行安排。
也就是说,假使自己真的熬不住死去了,或是沉湎于毒品中不能自拔,被学院鉴定为失去战斗力,她就会被分配给别的人,而且极有可能分配给暂时没有合作者的6号!
这是最糟糕的局面,也是修最不想看到的局面。
为了不形成这样的局面,修只有戒毒一条路,别无他法!
在打定这个主意后,修也算是暂时平静了下来,他看着她不断运动着的笔尖,想谈论一点别的话题:
“你在做什么?写计划?”
她扬起嘴唇,但是她的笑容从里到外都透着一股疲惫:
“是啊。”
修需要说点儿什么、做点儿什么来调转自己的注意力,尽量不去想自己已经接近半个废人的事实,于是他继续问:
“是关于那个离婚女人的吗?”
没料到她摇了摇头,说:
“是关于一个我的熟人的。”
修疑惑地蹙起了眉头,问:
“你的熟人?谁?”
她认真地写着些什么,说:
“我进入神学院之前,住在洪城第九公寓里。这次我们新接到的客户任务,是要杀掉一个负责第九公寓的管辖的片警。我认识他,他叫……夏源卿。是个很好的人,我们家在洪城落户的时候,就是找他办的户口。没想到这样的人也会被记恨。”
修张了张嘴,一时也不知道该安慰她还是说些别的什么,只好收了声,但他还是有疑惑的:
“不是刚刚给你指派了一个新任务吗?怎么这么快就有新的了?”
听到他这么问,她扭过脸来,露出了一个无奈的微笑:
“我猜想,学院是故意的。趁着你现在身体不方便的时候,把更多的任务塞给我。”
修蹙了蹙眉:
“你是说……”
可她并未回答修的问题,而是重新把身体扭了过去,说:
“别的你不用管,你就负责好好把身体养好。我有自己的想法,也有自己的选择,我的选择和你不相干。你懂我的意思吗?”
修完全不懂她的意思,可她似乎并不打算给修思考的时间,而是直截了当地接着说:
“我开诚布公地告诉你。我和6号。准备进行一场交易。”
修警觉了,问:
“什么交易?”
她的口气像是在说今天中午吃什么一样,无比平静:
“学院的条例里有规定,房间彼此之间可进行计划或者执行交易,条件限于一方人员出现严重伤病暂时不能执行计划。交易所采用的手段和交易筹码不受限制,但一旦在执行过程中一方出现事故,双方均需受到惩罚;交易只能双方进行,不得有第三方介入;不准出现长时间,即超过三个月的交易;交易只限一次;每个房间只有一次对外主动交易机会……”
修听得一阵头晕,但他也隐隐察觉到。这些规则怎么都透着一股莫名其妙的诡异感。
她说:
“总之,我打算和6号进行一场交易。你现在的身体吃不消,而新派发的任务,学院已经指定了,由你执行。可你的身体状况完全无法做到,所以,我也只能求助于6号了。我别无选择。”
修咬了咬牙,试图寻求一条比向6号求助更好的途径:
“三楼住的是18号……”
还没等修说话。她就否决了修的提议:
“你以为我没向她们请求帮助过吗?可是,18号计划者靠不住,她和6号关系很好,而且心思更多,相对于我们还有些了解的6号,她更加叫人捉摸不定。而18号执行者不愿意插手可能会给自己带来麻烦的事情,所以,我们没有别的求助对象可找了。而6号,可能已经是算计好了这一点。断绝了我们所有的退路……”
说着,她低下头去,嘴角扬起无奈的笑容:
“这回,我们是栽了。可是,我们没有输,我们还有反击的机会。”
反击?
她突然站起身来,来到了修的面前,蹲了下来,双眼直视着修,口气从刚才的无奈变为了极度的认真。
她说:
“修,你相信我吗?”
修不解其意,点了点头,说:
“我相信你。”
她抿抿嘴唇,最终,扯出了一个鼓励的笑容:
“你要答应我,一定要戒掉这个瘾,否则,我就一辈子不理你了,你的戒指,我也不要了。别忘了,你是我的。”
修一时没能领会她话里的意思,用沉默而不解的目光注视着她。
她没再露出笑容,而是很认真很认真地说:
“我说过,是我的,就是我的。你是我的朋友,我的……喜欢的人。既然是我的,我就要对你负责,既然你已经是我的了,我就要爱你。”
“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我们已是涸辙之鲋,只能相濡以沫,你与我都没得再选。但我是甘心的,那个人是你,我甘心。”
“你忍一下,再忍耐一下。等到你的毒瘾戒掉,一切就会好的。我给你三个月的时间,三个月之后……我的计划可以救你的,我可以的。你一定要等我。”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带了些哭腔,而且眼中也闪着泪花,不过转瞬之间,她就平静了下来,轻轻在修的额上落下一个吻,说:
“你饿了吧?我去给你做饭,无论怎样也要吃一点儿。你要好好的。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
当时修完全不能理解她话中的深意,可是,一个月后,他明白了,无比惨痛地明白了。
最大的地狱,不是6号,不是毒瘾发作时彻骨的疼痛,的残酷性。而是这个神学院本身就具备而她想要做的,是背叛,是逃离,她想要带着修离开这个人间炼狱!
第七十节 无法选择,无法原谅
后来,修也想清楚了,如果没有学院的首肯和帮助,6号不敢这么放肆,也搞不到那么纯正的毒品,也不会堂而皇之地朝自己下手。
要知道,他在和自己认识的第一天,就已经存了暗害之心,他在其中搞过了多少小动作,不得而知。
总而言之,6号的一切举动,明显得到过学院的认可,自己走到这一步,只能说是太不小心,而且太偏信学院了。
在修原先的认知里,学院至少不会帮着某个学员害另一个学员,可是,这次的教训,让修彻底醒过来了。
神学院,才是真正的恶魔。
现在的修即使再愤怒,也无法表达了,他终日被锁链锁在房间的角落里,她特意花了很大的力气,把锁链和墙壁楔得死死的,保证他不会因为过度痛苦而剧烈挣扎,挣断铁链。他的嘴上被扎上了毛巾,是她为了防止他咬舌而做出的预防措施。凡是他能够戴着铁链时能触碰到的范围,没有一个能够威胁到生命安全的硬物,就连附近的墙面,都被她用海绵垫垫上了,以防他自残。
因为了解修,她很尊重他的决定,除了睡觉,尽量不接近修,甚至不回房间,修要是发作了,就强行忍耐着,实在忍受不了的时候,可以尽情地在房间里吼叫,反正房间的隔音效果很好。这比让她留在房间里照顾自己要好得多,至少他可以随意地宣泄出自己的情绪,而不必为了照顾她的情绪而隐忍不发。
在体内天翻地覆的痛苦煎熬中,修觉得自己简直快要丧失痛觉了,只有那些噬人的疼痒感才叫痛,相比之下,之前膝盖错位的疼,都是毛毛雨。
她在他被禁锢的区域附近放了一个痰盂,便于他解决生理问题,至于一日三餐。都是她细心地做好端到他面前去。并一口一口地喂给他的。
因为在毒品戒断期内,修要忍受的痛苦远远超于正常人能够承受的范围,所以他的脾气比以往暴烈了十倍不止,在她给他喂饭或是擦洗身体时,往往一个不顺心,他就会使蛮力把她撞倒或是推翻,有一次,因为发作得太厉害,他全然失去了理智,差点用铁链子把她的脖子勒断。
对于自己的暴力行为。修每次都十分后悔,可是他脾气上来的时候。凭意志力完全克制不住,所幸她还是那么温柔,即使被修险些勒死的那次,她也仅仅是在床上歇了几个小时后,又投入到了她的工作中。
她近期非常忙碌,因为她和6号做了交易,
关于交易的每一个细节。在她完成一天的工作量后,她总会一边给修擦洗身体,一边轻声细语地讲给修听。
关于之前他们接到的那个关于离婚的女人的任务,她已经拟定好了一个方案。
她的打算是,让学院派出专业人士去,伪装成心理咨询师,那个离婚了的女人,应该有着很严重的忧郁症和焦虑症,学院派出去的人可以和她接触。对她进行专业的咨询,并通过适当的心理诱导,让她患上更严重的心理疾病,如果按照她的计划,最好就能使她患上神经性贪食症,这样任由她的心理问题发展下去的话,她就会自己选择自杀。
这样一来,她的死就真的很像是自杀了,而且,那个已经被学院拒绝了的少年,由于时间跨度太长,他可能不会联想到自己曾经委托过神学院杀人,也不会因此背上一辈子的杀人的心理阴影。
这个计划非常残酷,那位叫做田入雪的离婚女人在死前,必定会遭遇极度的痛苦折磨,可是她现在已经分不出神去想一个更完善的、能够两全计划了。
那个关于警察夏源卿的案件,她还在着手设计,马上就要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