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诺拉的身子忽然剧烈一抖。我说: “你冷吗?”
她摇摇头,将烟摁熄在一块石头上。 “我没事,谢谢。”
“喏,给我,”我接过烟蒂,收进烟盒里说, “一个厉害的叛逆少女是不会留下证据被老爸发现的。”
“无所谓。我不晓得自己在紧张什么,他又不能让我禁足。我已经长大了,想走随时可以离开这间屋子。”
诺拉不再看着我。我快失去她了,她很快就会想起自己是三十岁的良家妇女,有丈夫小孩与不错的品位,和她现在跟一个陌生人坐在后院抽烟的举动格格不入。 “这就是家长魔咒,”我说,不忘加上嘲讽的微笑, 〃只要和他们相处两分钟,就会立刻变回小孩。我老妈到现在还是不停恐吓我,不骗你,甚至准备拿木汤匙揍我,管我是不是大人,她才不在乎。”
不一会儿,诺拉笑了,但笑得有点勉强。 “我觉得老爸很可能禁我足。”
“那你就吼回去,要他别把你当小孩子看,跟你还是十六岁似的。我刚才就说了,这是家长魔咒。”
这回她是真的笑了,坐在长椅上的身子再度放松, “我们有一天也会这样对付自己的小孩。”
我可不希望她想起自己的小孩。 “说到你父亲,”我说, “很抱歉我老爸前两天那个样子。”
诺拉耸耸肩。 “一个巴掌拍不响。”
“你有看到他们是怎么吵起来的吗?我和洁琪聊天错过好戏了。前一秒还正常得很,下一秒就看他们两个摆上《洛基》,里准备格斗的架势了。
诺拉拉了拉外套,让厚领紧紧包住喉咙。她说: “我也没看到。”
“但你知道他们的冲突点,对吧?”
“你也晓得男人几杯黄汤下肚之后是什么德行,再说两人过去几天都不好受……一点小事都能惹火他们。”
我用急躁忧愁的口吻说: “诺拉,我花了半小时才让我老爸冷静下来,再这样下去,我看他迟早会心脏病发。我不晓得他们两人交恶是不是我的错,是不是因为我和萝西交往,惹你爸不高兴。无论是不是这样,我起码想搞清楚,做一点什么,免得我老爸丢了老命。”
“老天,弗朗科,快别这么说!绝不是你的错!”她睁大眼睛,手指捏住我手臂。成功了,刚才那句话里的自责与埋怨融合得恰到好处。 “真的不是你的错。他们两个就是处不来,早在我小时候,在你和萝西开始约会之前,我老爸对……”
她像碰到炭火似的突然噤声,手也松开我的胳膊。我说: “他对吉米·麦奇从来没有半句好话,你想说的是这个?”
诺拉说: “前天晚上不是你的错,这就是我要说的。”
“妈的,那么是谁的错?我搞迷糊了,诺拉,我整个人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却没有人肯伸出援手。萝西不在了,凯文也走了,忠诚之地有半数居民认为我是凶手。我感觉快疯了。我来找你是因为我觉得只有你懂,知道我的感受和处境。我求求你,诺拉,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懂得一石两鸟。虽然我说这些是为了套话,但不表示我虚情假意。四周几近全黑,诺拉看着我,眼睛又圆又大,满脸烦忧。她说: “我没看见他们两个为什么吵起来,弗朗科,但如果你要我猜,我想应该是你老爸和我老妈说话。”
原来如此。才一转眼,有如齿轮卡入定位,我脑中立刻涌出千丝万缕,在童年回忆的纺车上辘辘旋转,织出清楚的图案。我想过千百种解释,一个比一个夸张、牵连范围更广(麦特·戴利泄漏了我老爸不光明的差事,封建时期饥荒年代谁偷了谁最后一个土豆),却完全忽略了男人最容易冲突的原因,也是最凶狠的一个:女人。我说: “他们有过同一个女朋友。”
我看见诺拉窘得匆匆眨动睫毛,虽然太暗看不清楚,但我敢说她一定脸红了。 “我想是吧,没错。没有人当面告诉我,不过……我几乎可以肯定。”
“什么时候?”
“唉,很久的事了,在他们结婚之前——不是滥情,就小孩子胡闹。”
我比大部分人都清楚,这种事,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后来怎么厂?”
我以为诺拉会开始描述离谱的暴行,甚至连勒人都有,但她只说: “我不晓得,弗朗科,我真的不晓得。我说了,没人跟我提过,是我自己一点一点拼凑出来的。”
我弯身在石砾上将烟摁熄,收进烟盒。 “这个,”我说, “你一定觉得我很蠢,因为我没想到会是这样。”
“为什么……我还以为你不在乎。”
“你的意思是,我二十多年懒得回来,又何必在乎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她依然困惑而担心地看着我。月亮出来了,后院在冷冷的微光下显得淳朴而不真实,有如对称的郊区地狱外缘。我说: “诺拉,告诉我,你觉得我是杀人凶手吗?”
我发现自己好想听见她说“不”,我吓坏了,我明白自己应该起身就走。我已经问出她能告诉我的一切,多留一秒只会坏事。诺拉只是淡淡说了一句: “不,我完全不觉得。”
我心里一绞,说: “很多人认为我是。”
她摇摇头说:“有一回,我那时还很小,五六岁吧,我带了莎莉·荷恩家的一只猫到街上玩,几个大小孩把它抢走了,想要耍我。他们将猫丢来丢去,我拼命尖叫……结果你出现了,让他们住手,把猫还给我,要我带猫回荷恩家。你一定忘了。”
“我记得,真的,”我说。她眼中无言的哀求:她需要我们共同享有一段回忆,这是我唯一能满足她的,即使这个渴望是那么微不足道。 “我当然记得。”
“会做这件事的人,我看不出来他会伤人,至少不会刻意伤人。也许是我自己蠢。”
我心里又是一绞,这回更痛。 “你不蠢,”我说, “你很窝心,最窝心了。”
微光下,诺拉仿佛小女孩,状似幽魂,又像令人屏息的黑白萝西从老电影或梦里飘回人间。我知道自己只要一碰她,她就会消失,瞬间变回诺拉,再也不回头。她唇边的微笑几乎将我的心从心房剜出来。
我只用指尖轻触她的头发。她呼吸急促,热气暖暧拂过我手腕。 “你去哪里了?”我贴着她嘴边轻声说, “这些年来,你都到哪里去了?”
我们像两个走失的孩子紧紧依偎,既渴望又急切。我双手依然牢记她臀部柔软火辣的曲线,那美妙的轮廓从我心底的幽谷浮现,我还以为它早已消失不见。我不晓得她在寻找谁。她用力吻我,吻得我尝到一丝血腥。她带着香草味。我记得萝西身上是柠檬水果糖、阳光和工厂清除衣物污溃的挥发溶剂味。我手指深深嵌进诺拉玲珑的曲线,感觉她的双乳抵着我胸膛震动,让我以为她在哭泣。
是她将我推开。她满脸胀红,气喘吁吁地拉下套头衫说: “我得进屋里了。”
我说: “留下来。”同时伸手又抓住她。
我发誓,她真的想过留下。接着她摇摇头,手腕挣脱我的双手说: “你今晚来找我,我很开心。”
萝西就会留下,我差点脱口而出。要是我真觉得有那么一点机会,我一定会说。但我只是坐回长椅深呼吸一口气,感觉心跳缓缓变慢。我翻过诺拉的手,亲吻她的掌心。 “我也是,”我说, “谢谢你出来见我。快回去吧,免得你让我发狂,祝你好梦。”
诺拉披头散发,亲吻让她的双唇饱满圆嫩。她说: “回家平安,弗朗科。”接着便起身穿越后院,拉紧外套。
她溜进屋里将门关上,一次也没有回头。我坐在长椅上,看她的身影在卧室窗帘后的灯光下移动,直到我双膝不再颤抖才起身离开,翻墙回家。
第十七章 那么那么遥远的青春
录音机有一则洁琪的留言,要我回电。 “不是什么要紧事,只是——呃,你知道的,拜拜。”我从来没听她语气这么苍老,有气无力。我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不接凯文电话的结果让我余悸犹存,真的有点担心不该第二天再回电话。但现在三更半夜,时间很不恰当,打过去只会让她和加文心脏病发。
我决定上床睡觉。我脱下套头衫,领口还闻得到诺拉的发香。
第二天是星期三,我睡到很晚才起床,十点左右吧,醒来却比前一晚还累。这样的剧痛已经持续好几年了,心理和身体的痛,我都忘了它有多折腾。我用冷水和黑咖啡冲掉几分晕头晕脑,打电话给洁琪。
“嘿,好啊,弗朗科。”
她的声音依然郁闷,甚至更沉重了。虽然我有时间和力气用荷莉逗她开心,却没心情这么做。 “好啊,亲爱的,我刚听到你的留言。”
“哦……对。我后来想想,好像不该……我不想吓到你,让你以为又出事了。我只是……我不晓得,想看你过得怎么样。”
我说: “我知道我星期一晚上很早就走了,我应该多晃一下的。”
“也许吧,嗯,反正事情都过去了。后来也没有什么刺激的,大伙儿多喝几杯,多唱几首歌,然后就回家了。”
电话那头很吵:聊天声、 “呛女生合唱团”的歌声,还有吹风机的声音。我说: “你在上班?”
“哦,对啊,当然哕。加文没办法再请假,我也不想一个人在家……而且,要是你和谢伊说得没错,爱尔兰快完蛋了,我最好抓紧老顾客,对吧?”她想开玩笑,却因为无精打采而失去了效果。
“别把自己逼得太紧,亲爱的,假如很累就回家休息。我敢说老顾客不会移情别恋,也不会为钱跑人的。”
“谁晓得,是吧?哦,别担心,我没事,大家都对我很好。他们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有的从报纸上知道,有的是因为我昨天没来。他们请我喝茶,让我想抽烟就出去抽,我在这里反而比较好。你在哪里?今天没上班?”
“我休了几天假。”
“那很好,弗朗科,你工作太卖力了。对自己好一点,带荷莉去哪里玩吧。”
我说: “老实讲,我现在有点时间,心里很想找老妈聊聊,和她私底下谈,没有老爸在场。哪个时间比较有机会?比如,他会去店里买东西或去酒吧吗?”
“他差不多每天出门,那是没错,不过……”我听得出她很努力想要专心。
她说: “他昨天背部很不舒服,我猜今天也是,几乎下不了床。只要背部出毛病,他通常都在家睡觉。” 翻译:医生开了好药,老爸再用藏在地板下的伏特加加味,肯定昏迷好一段时间。 “妈妈整天都会在家,等谢伊回来,免得老爸临时需要什么。你可以打给她,她一定很高兴见到你。”
我说: “我会打电话的,你叫加文好好照顾你,知道吗?”
“他很好,真的,要是没有他,我真不晓得该怎么办……来吧,你今天晚上要不要来我家和我们一起吃晚饭?”
炸鱼和薯条配同情,听起来真可口。 “我有别的事,”我说, “但还是谢了,亲亲,或许改天吧。你最好快点回去工作,免得客人的挑染变绿了。
洁琪想挤出笑声,但声音很干。 “也对,我差不多该走了。你自己小心,弗朗科,替我向老妈问好。”说完她就离开了,消失在嘈杂的吹风机、聊天和甜茶之间。
洁琪说对了,我按门铃,是老妈下楼开的门。她也是满脸倦容,从上周六体重就开始变轻,起码肚子没了。
她瞪我一眼,心里盘算该怎么应付,接着气呼呼地说: “你老爸在睡觉,到厨房去,别发出声音。”她转身大步上楼,很痛苦的样子。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