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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灵有些奇怪,为什么只是在他们这一系里传递。他还没开口问,刘武明便像是看穿他心思似地说道:“照理来说,一个人说话,可以不只说给一个人听。完全可以当众演讲,牺牲自己一人,让所有人都了解真相。据说曾经有这样做过,而那一代死去的人特别多。这件事过于重大,以至于许多人在听过后,不经意间说出梦话,便这样死了。”刘武明苦笑一声,沉痛地说道:“因为说梦话而死,实在是、实在是够可笑的。”嘴里说着可笑,刘武明脸上一点没有可笑的神情,而是无限的哀痛。
他举起自己的手将断指处展示给易灵看。“那天晚上,我发高烧说起胡话,若不是哥哥果决的一刀让我从半昏迷的状态中痛醒,我早就不在人世了。从那天起,我再没睡过一个安稳觉。原本该是我以自己的生命来传递那件事,可哥哥抢先离我而去。说实话,我心里还有些恨他,现在我的状况实在是有些生不如死。”
易灵现在才明白为什么刘武明会瘦成这样,睡不好觉比吃不好饭更能摧残人的身体。守密者所要承受的心理压力,不是一般人所能体会的。看着刘武明脸上深深的岁月印记,易灵更能体会这个干瘪的老头这些年来所吃的苦。
一出生,自己的死日便已决定,在规定的时间就要“死”去。虽说每个人总有一死,但极少有人会天天将死挂在嘴边。他却每夜都受着死神的折磨,责任感让他无法自尽以求解脱,长寿带给他的只有更长久的痛苦。当自己的下一代出生之时,自己的死期便可以扳着指头数来。真不知他该以怎么的心情来抚育自己的后代——这个为他带来死亡的人。是欣喜自己终将解脱,还是为死亡即将降临而深深恐惧。
谁知道呢。
一片沉默。
刘武明打破沉默。“被那件事所诅咒的,除了我们之外,还有你们以及其它两族。十七祖和三族的第一高手,将那个人——也就是那件事的主首封印住。只要等到那个日子,我们身上的诅咒便能解除,我们的能力也将完全解放。”
“你又是怎么知道我是那三族之一?”这件事连易灵自己都不知道。
“根据传下来的说法,你走路的步态很像是练过那一族基础武功的人。所以我让刘小虎半夜去采你的血,想确认一下你是不是四族里的人。”
“怎么确认?”
“将血靠近,封印着那个东西的符,看会不会有反应。刘镜兰也是经过这样的试验,才证实的确是这我们这一族的人。也只有四族里的正嫡才能揭下那符,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所以那时才会如此紧张。如果符被揭下,不知会发生什么事。”
“正嫡是什么意思?”
“正嫡就是诅咒已解除,能力已解放的人。目前我们村里,只有刘镜兰一人是正嫡。”
易雪道:“既然刘镜兰身上的诅咒已解除,那由她来说那件事,不就没关系了吗?”
刘武明猛地一拍大腿,大叫道:“对啊,我咋就没想到呢。”
这时,众人才发现,刘镜兰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房间。
……
“这村子的路还真难走。”医生骂骂咧咧地走在交错相通的小路上。他半夜起来上厕所,不知怎么回事,居然迷路了。他来这村子也有一段日子了,好歹也认识路。今天晚上却像是被鬼迷了似的,怎么也找不到回屋的路。
一想到鬼,医生情不自禁地打个哆嗦。“怎么连点灯光都看不见,这里真是个……地方。”当说到“鬼地方”的时候,医生下意识地把“鬼”字含糊过去。
手电筒的光在黑夜中显得如此黯淡,一点都没办法给人以安全感。
夜雾起。
医生只穿着单薄的衣服,寒雾让他浑身起鸡皮疙瘩。自从来到这个村子,医生就觉得自己没遇到过什么好事。先是莫明其妙地被村民当作犯人,再是在这种该死的夜里迷路。若不是酬劳丰厚,医生才不会来这里。
雾中,一个白蒙蒙的影子出现在前方。雾如纱,影朦胧。这本该是非常漂亮的美景,不过出现在夜深人静中,便让人感到不寒而栗。医生双脚打颤,转身欲跑却怎么也使不上力。手电筒恰在此时没电,微弱的光闪了几下,便陷入黑暗。
白影向医生走来,医生张大了嘴发不出一点声音。他脑海只有一个念头,马上逃得远远的。可是,手脚只是不停地颤抖,完全不听使唤。
近了,更近了。一张秀美的脸出现医生面前,雾寒之夜中,美得恐怖。
医生认出那个女人,他曾经见过她,就在前两天的那个夜里,她似乎是叫刘镜兰来着。虽然跟她不太熟,但毕竟她是个人。
医生松了口气,极力抑制住手脚的颤抖。“请问、问,我迷、了路,该怎么、么回去?”医生心里明白她是个活人,但恐惧感犹存。
刘镜兰漠然地走过去。医生追上去,把话再又大声说了一遍。刘镜兰依然是面无表情地向前走。第三次说话的时候,医生几乎是贴着刘镜兰的耳朵大吼大叫。他心中的恐惧感已荡然无存,只想着早点躺回被窝里。
刘镜兰毫无反应,医生就像是在对着空气大喊大叫。他一时火起,伸出手想抓住刘镜兰。
手从白衣上划过,一点抓到实体的感觉都没有。医生愣住,他更用力地再抓一次。手仿佛从刘镜兰身体穿过,什么感觉都没有。
恐惧感如潮水般涌上医生的心头。他像发了疯似地扑向刘镜兰,然后重重地摔在地上。医生看着刘镜兰沿路走着,身姿婀娜。然后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
“喂,醒醒。”易灵第一个发现倒在地上的医生。易雪干脆利落的两记耳光将医生打醒。
“村长?”医生睁眼,便看见易灵、易雪、村长及刘小虎四人。他猛然想起,前两天晚上,刘镜兰正是跟他们一起出现的。他一骨碌坐起,将刚才发生的事对他们说了一遍。
“那她人在哪里?”刘武明抓住医生的肩膀,急切地问道。
医生仔细回忆起来。“这个……对了,她就沿着这条路走的。”他话音刚落,四人就顺着路跑去,把医生一人扔在那里。
“喂,别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医生连忙爬起来,踉踉跄跄地跟过去。四人的速度比医生快得多,一转眼工夫就不见了人影。医生咬咬牙,依旧顺着路跑向黑夜之中。
“这条路是通哪里的?”疾跑之中,易灵说话如常。
“木楼。”刘武明却没这个本事,再多说几个字就没办法说得如此顺畅。
“只有正嫡才能揭开符文,对吧?”
刘武明没有征兆地停住脚步。“你的意思是……”
“没错啦。”易雪点点头,“她很有可能去做这件事呢。”
“不,没理由的!”刘武明大叫道:“她没理由做那种事情,她可是正嫡啊!”
“不,可能不是出自她的本心,就像我在那天时一样,似乎有某种力量在指引着我。”易灵一脸严肃地说道。当回想起那时的情景,易灵突然有了一种不祥的感觉。
“那赶快走啊,还愣在这里干嘛!”
风过,雾虽散,夜仍寒。
刘镜兰如同幽灵般站在木楼前的大院里,不远处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来了吗?”刘兰喃喃自语,“那我得赶快了。”
刘镜兰的脸上戴着那副眼镜,刘镜被封在心域中,缩在心域的一角里哭泣。“为什么……”从小到大,每次遇上危险,她总是躲在一旁。她总以为忍让,就能与人无争。生平第一次,刘镜痛恨自己的软弱无力。痛恨归痛恨,软弱依旧还是软弱。
易灵他们及时赶到。
“住手!”刘武明大声喝道,“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你被人控制了,快点醒过来吧!”易灵也大喝道。根据他的经验,只有受到惊吓便能恢复神志。
刘镜兰冷笑不语。那神色,怎么看都不像是受人控制。
易灵也曾经见过同样的表情,那次是在刘镜兰诬陷自己的时候。易灵无法理解刘兰究竟在想什么,副人格跟主人格之间难道真有代沟?。
“你想干什么。”易雪冷冷地说道,“快点给我过来,不要给易灵添麻烦。”
易雪说一句,比别人说十句都管用。在某种程度上,刘兰将易雪视为同类。刘兰像看着什么可怜虫一样看着易雪,摇头道:“我已经受够你了,开口闭口的全是在说易灵。你简直就不能算是一种人格,你根本就是主人格的一条狗!你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真是一点意义都没有!”
易灵脸色一变,他无法忍受有人侮辱易雪。既然说服不了刘兰,那就只能动武。易灵、刘武明和刘小虎三人全都是水准之上的高手,易雪更是拥有超乎常人的不死之身。也许是当时的气氛过于诡异,也许是情势危急,又也许是刘镜兰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四人心灵相通似地同时动手。三人之中,易灵远强于其他两人,刘武明次之。易雪的攻击力最弱,但生命力极强,普通人根本就伤不了她。而刘镜兰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随便其中的那个人来,都能轻易解决她。除了易雪,三人考虑的都是如何在不对她造成伤害的情况下,生擒刘镜兰。
刘武明再度用出那奇怪的步法,那步法一度让易灵都束手无策。他游走在刘镜兰身边,封住她的退路。刘小虎舞拳成风,易灵踢出一脚。只要这两人中的任何一招能命中刘镜兰,她就只有当场昏倒的份了。
唯有易雪拔出匕首,准备给刘镜兰致命一击。易雪跟她无怨无仇,也没有因她刚刚所说的话而生气。但刘镜兰刚刚所说的话已经给易灵造成某种困扰,所以易雪要杀了刘镜兰。刘镜兰一死,易灵便不会再去考虑刚刚刘镜兰所说的话。
他们全都忽略了一点,刚刚医生已经很明确地跟他们说,自己根本就碰不到刘镜兰,就好像遇上鬼一样。他们只当那是医生在害怕时的错觉,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可能摸不到。原理很简单,就好像刘武明的步法一样,巧妙的步法能让人连衣角都沾不上,产生鬼魅一般的错觉。
当刘武明突然发现刘镜兰消失在自己眼前的时候,他才猛然意识到自己的失误。自己的对手毕竟是正嫡,就算她看上去再怎么弱不禁风,二千二百年的血脉所蕴涵的力量也能如汪洋般将自己吞噬。
刘武明感到左脸一阵剧痛,一个鲜红的掌印出现左脸颊上,嘴里喷出几颗带血的牙齿。半张脸像是被巨兽拍过,整个下颚骨碎裂,刚刚整形过的脸又需要再整了。刘武明向右飞去十几米,撞在木墙上,老朽的墙板居然没被撞碎。他倒在地上,剧烈咳嗽起来,又咳出好几颗残剩的牙齿。
刘镜兰立于夜下,冷冷地看着三人。衣如明月,人若月神。 ?
正文 第十一章 芒与雨
更新时间:2010…1…13 9:46:08 本章字数:6531
易灵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刘武明在刘兰面前竟会如此不堪一击。刘小虎马上跑向刘武明,去检查刘武明的伤势。在攻击刘武明时,似是因为不屑,刘兰只是随手给了他一记耳光,刘武明暂时还没有生命危险。
夜风中,白色的长裙和黑色的长发如有生命似地肆意飘扬。刘兰如舞蹈般举起右手,捏成一个优雅的手印。映衬着月,仿佛是瞬间定格的舞者。
易灵明白,刘兰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