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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决抱着席停云跃到那府最茂密的树上,含笑看着席停云伸手拨开打在自己脸上的树枝。
“杨总管说有紧急军情。”席停云平静道。
霍决从怀里掏出一对翡翠扳指,抓起席停云的手往里戴。
席停云蜷起手指,“王爷?”
霍决道:“每个霍家人在十二岁那年都会亲手准备一样定情信物。我父亲准备的是一对玉佩,我准备的是这个。”
席停云吃惊道:“王爷?”
霍决将扳指放在手心,送到他面前,“送给你。”
席停云盯着玉扳指,眸色复杂,半晌才道:“也许大小并不合适。”
“你不戴怎知大小不合适?”
“席停云受之有愧。”席停云说着就要起身往下跳。
霍决双手死死地钳住他的腰,“你怪我没有事先告诉你我的计划?”
“王爷言重。兹事体大,席停云并无权过问。”
“起先不说,是因为计划还未准备妥当……那飞龙突然发难,的确在我意料之外。至于后来,”霍决顿了顿,含蓄又露骨地说,“我不想错过大好机会。”
席停云僵住。
“就算是乘人之危……”霍决亲了亲他的脸,“我也想要你。”
“王爷!”
杨雨稀终于找过来。不过王爷看他的脸色为何这般阴沉?
席停云垂眸,低声道:“我要想一想。”
“我等你。”
杨雨稀看着他们在树上磨蹭半天才下来,心里早已急得不行,“王爷!大事不妙。”
霍决道:“望南府出兵了?”
杨雨稀怔住。要是手上有纸笔,他几乎想送一张料事如神的横幅给他。
57、鸟伏兽穷(六)
望南府的邢奇章实在是个人物。
传言他草莽出身;受朝廷招安,投入大将军孔锲麾下,短短五年间屡立奇功。孔锲破格提升;且亲笔写下英雄不问出身六个大字,以堵不服者之口。后来,孔锲入朝做兵部尚书,邢奇章也跟随左右,过了两年,孔锲又举荐他外放当官,此后六年,邢奇章以卓著政绩在一众庸庸碌碌的地方官中一枝独秀,顺利爬到望南府知府的位置。
三十八岁当知府并不算非常年轻;但三十八岁当望南府知府便堪称年轻有为了。因为望南府的知府不仅仅是知府,更是望南军的指挥官,手掌军政大权,真正的封疆大吏。
他与老南疆王对望数年,表面相安无事,背地里却动作频频。况照和那飞龙之所以敢这样明着暗着耍手段,都是有他撑腰的缘故。
而如今,那飞龙被擒,况照四面楚歌,正是邢奇章出手的时刻。
对这一天,霍决已有所准备。
席停云听到邢奇章这个名字也是一惊。
方横斜从不吝啬于称赞,却十分吝啬于称赞朝中官员,可这个邢奇章却是例外。邢奇章要不不上奏折,一上奏折,不论说好说坏,必得方横斜夸赞。久而久之,连席停云对此人都上了心,此时听他率军压境,心中不免惴惴。
霍决突然抓住他的手。
席停云下意识地想睁开,却听他倒抽一口凉气,这才注意到他抓着自己的竟然是受伤的手。
霍决见他不再挣扎,才心满意足地吩咐杨雨稀,“让庞小大和颜初一依计划行事。”
杨雨稀讶异道:“计划?”
霍决道:“他们懂。”
杨雨稀知道霍决年纪虽轻,做事却十分有分寸,也不多问,立刻快步赶去。
看到霍决对杨雨稀也不是事事知会,席停云心中稍感安慰。
“等仗打完,我就跟你去平顶山。”霍决道。
席停云怔住。这句话明明是他期盼已久的,可是真正听到时,却一点意料中的喜悦都没有。
霍决探头亲了他一下,笑道:“你不是一直很想?”
席停云不动声色地问道:“若是……我拒绝了玉扳指呢?”
霍决笑容立马没了。
席停云暗暗叹气,垂眸道:“我会慎重考虑。”
他转身要走,却被霍决一把抓住。“你在想什么?”霍决沉下脸道,“我出战,的确是因为你,却不是以此要挟你!”
席停云沉默半晌才道:“出战阿裘,你有几分把握?”
霍决皱眉道:“我没见过他,不知道他武功深浅。”
“出神入化。”席停云只能想出这四个字。
霍决扬眉道:“比我更高?”
席停云认真地回答道:“我不知道。”
霍决道:“武功再高的人也会有破绽。”
席停云道:“是,可长生子输了,谢非是也输了。”
“我既不是长生子,也不是谢非是。”霍决抓着他的手腕微微一紧,“你不是来说服我出战的么?为何突然没了信心?”
“是啊,我……”席停云闭了闭眼睛,“也许我太累了。”
霍决从身后抱住他,高兴地一下又一下地亲着他的脖子,“你不是太累,你是担心我。”
席停云张了张嘴,竟然反驳不出来。
他说的没错。来南疆之前,他根本不在乎战后霍决和贺孤峰的生死,他在乎的只是他们能否赢,可如今,他发现自己已经不能不在乎。
杨雨稀突然又跑回来,“王爷。大事不妙!”
这次霍决没有猜原因,皱眉道:“望南府?”
“不,是羽然!羽然兵临边境,向南疆宣战!”
羽然和望南府同时开战?
席停云担忧地看着霍决。
霍决面不改色,“该来的,都来吧。”
南疆的局势从未像现在这样明朗过。
霍决、庞小大、颜初一和赦僙联合成军,况照、望南府和羽然连成一线,平主明面上还在观望中,暗地里却偷偷陈兵边境,仿佛羽然一旦越境,就立刻出兵讨伐。
这样的状况对霍决来说其实是大好。
一来可以将况照和那飞龙这两个野心勃勃的毒瘤从南疆拔出,二来羽然和望南府这两支外敌的加入,反倒令南疆各部空前团结,也让霍决这个南疆王更坐稳了位置。
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一胜!
这场胜利,霍决势在必得。
席停云一打开门,就看到霍决提着酒壶坐在门口。
“王爷?”
“王爷?”
第一声是席停云喊的,第二声是霍决反问的。
席停云似乎想到了什么,慢慢蹲□,柔声道:“阿决。”
霍决眼睛一亮,如明珠如明星如明月。他搂过席停云,吻住他的唇。
席停云抱住他的脖子。
两人吻得深入。
许久,方停。
霍决笑吟吟道:“这是不是说明,你的答案已经肯定了?”
“不是。”
霍决皱眉,却发现席停云正笑看自己,不由撇嘴角道:“那待如何?”
席停云道:“你出征在即,还有心思想这些事?”
“正因为出征在即,才想尽快定下来,以免战场分心。”他握住他的手,低声道,“你不跟我走?”
席停云摇头。
“因为方横斜?”霍决面色一沉。他不会忘记席停云曾说过多少关于方横斜的好话。
席停云道:“我不想参与南疆纷争。”
霍决依旧黑着脸。他是南疆王,可他的心上人却说不愿意参与南疆纷争,分明是将他们两人的世界分隔开来。
席停云抓着他的手,慢慢地将脸凑过去,亲了亲他的嘴角,“给我点时间。”
霍决道:“只是这样?”
“嗯。”
“我是问……”霍决指着嘴角,“只是这样?”
席停云还是点了点头。
霍决突然拿起酒壶喝了一大口,然后抓着席停云就往他的嘴里灌去。
席停云被呛了一下,随即被他压在地上亲了个够。
看着腻在自己身上不肯下来的霍决,席停云无奈地拍了拍他的后背,“地上凉。”
霍决含着他的耳垂笑道:“那去床上。”
席停云身体僵了僵。
霍决想起他对床的排斥,忙道:“其实,地上也挺好,你要是冷,就让我在下面。”他翻了个身,将席停云抱在自己身上。
席停云低着头,发丝从脸颊两边垂落下来,挡住了光,也挡住他脸上细微得几不可见的哀伤。
“床上……可以的。”
席停云声音刚落,霍决已经抱着他,单脚踢上门,快步蹦上床。
床对席停云来说依旧能激发心底的恐惧。那是他最无助也最孤寂的时候,面对手掌生杀大权的九五之尊,他连一点点反抗的情绪都不敢表露,只能将自己当做一只待宰的羔羊,默默地忍受着即将发生的事。
可眼前这个人并不是皇帝。
他是霍决。
和他有了最深的羁绊,最亲密的关系的人。
他全神贯注地望着霍决的眼眸,只有这样,恐惧才会一点点地消逝。就像山洞那次,真正让他放开一切的并不是黑暗,而是那个抱着自己的人是自己想要的人。
霍决注意到他的情绪,不断地亲吻着他,直到他身体完全放松下来。
“我会很努力。”他轻轻地咬着席停云的嘴唇,“让你哪儿都不能去。”
席停云抱着他,轻轻地“嗯”了一声。
这一声就像将洪水开了闸,极力克制的霍决再也忍不住,满腔的热情和对身|下之人的渴望顿时将他所有的理智淹没。
58、鸟伏兽穷(七)
望南府与羽然同时发兵;南北夹击,南疆腹背受敌,再加上况照居中策应;庞小大、颜初一和平主各自为战,形势不容乐观。
这些事霍决虽然不提,却不等于席停云不知。
次日,霍决大清早就起身整装。
席停云赖在床上装睡。
临走前,霍决忍不住将他抓起来,狠狠地吻了个够。
席停云半眯着眼睛看他。
“等我回来。”霍决道。
席停云摸了摸他的头发,“怎么不梳冲天辫了?”
霍决神情得意又傲慢,“我已成家,是一家之主;天下还有何人可小觑我?”
席停云的手顺着他的额头滑到面颊上,轻轻地抚摸了下,“天下本就无人敢小觑你。”
霍决看着他慵懒的神色,恨不得将他再按倒一次,可惜杨雨稀非常准时地出现在了门口。“等我回来,我们一起去平顶山,再一起回南疆。”
席停云抿着唇,半晌没说话。
杨雨稀开始在门口小声呼唤。
霍决见席停云不说话,心里顿时有点急,抓住他的手掌微微缩紧,面色阴沉下来,“你不愿意?”他突然席停云那身被他昨夜扔在地上的衣服捡起来,塞给他。
席停云疑惑地望着他。
“我们一起走。”霍决道。
席停云叹气道:“多有不便。”
霍决越发不高兴,“哪里不便?”
“你要打望南府,我却是大内总管。我若出现在军营中,难免落人口实。”
霍决眯起眼睛,“你不信我?”
“我答应你。”席停云低头握住他的手,“等你回来。”
霍决并不好糊弄,追问道:“然后呢?”
“一起去平顶山,再一起回来……”席停云抬起头,脸上充满了对他规划的前景的向往,“然后留在南疆王府。”
霍决补充道:“永远。”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