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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柜台最近的一桌客人是拼桌的,一个来自南方,一个北方,却意外的聊得来。
“欸…我说你可别不信啊,我可是刚从京都来的,都那么传来着!”急了,声音也高了几分,生怕别人不信:“我还听说啊,那凤陵王要反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怎么说凤陵王的老子也是皇帝的叔叔嘛!虽然不姓宇文了……碍,总之是空穴不来风啊!”
那人半信半疑的压低了声音问:“皇帝和王爷……这出闹的。那你说,谁会赢?”
那人‘契’的怪笑了一声:“管他天下是谁的,老子今儿还不得照样喝酒么?”
对方也呵呵笑起来,扬手招呼道:“掌柜的,上两壶酒来!”
柜台后精瘦的男人男人点了点头,然后动作迅速的自柜台后拿来两瓶酒来放在二人桌前,也不说话,就自干自的去了。
“这态度还做生意啊……”南方来的那个客人不满的咕哝一声。
另一个马上制止了他,压低声音说:“他不会说话。”
“咦?”
找到了新话题,又或者是为了显示‘我知道你不知道的这件事’的心理,故意说的神秘了些:“听说前阵子来了伙歹人,把整个客栈都盘了下来。后来终于走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把徐掌柜的舌头给割了!”
“啊?还有这种事?这里都没人管么?”
“碍,老兄啊,在这里,王法什么的都是个屁啊!你从京都来这几日,想必也发现了吧?这里啊,乱的很哟!”
“碍,你说这世道啊……”
干瘦却显得精明的中年人站在柜台后打算盘,邻桌客人的对话时不时传入耳中。徐事多并未搭腔,看了看天色将暗,又没什么生意,于是阖上了账本,从柜台下的小抽屉里拿出一个样子别致的小盒子便往后堂走去。
打开后院的小门,便是一片空地,以及一座小土包。
这里通常不会有什么人来。
徐事多二话不说,抡起铲子开始挖土。
铲子上下翻飞,很快便在身后堆砌一座小土堆。徐事多长得极精瘦的样子,可毕竟是有些气力的。不一会就触到了东西,他立即丢了铲子,跳下土坑开始用手刨。
很快便刨出了一张席子裹成的长形物体,徐事多半躬着身,吃力将东西从土坑里拖了出来。却见到席子裹着的末端露出一双男人的脚来。
虽然心中清楚,却仍旧不免有些发憷。徐事多掀开草席,打量了一眼便忍不住惊讶。草席下男子的脸宛如沉睡,丝毫不若死去多时。伸手探到鼻下,竟然还能感到一丝鼻息。他颤颤巍巍的伸手打开盒子,取出其中的唯一一粒药丸塞入青年的口中,然后半抬起青年的身子倾着水壶顺着的青年的嘴灌入了一大口水。
办完这些事后,徐事多就一动不动的蹲在旁边发呆。直到——
“咳咳!”沉睡多时的肺部因为这声咳嗽而一下子呛入了大量的新鲜空气,青年一时难耐的咳了起来。
活了!
徐事多眼前一亮,忙上前去。奈何蹲在两个时辰的腿实在麻的紧,才刚站起来就险些摔个狗吃屎。
青年这才稍稍回过神来,见到徐事多心里就明白了。三日之约,他没有忘。
“饿……”简洁,明了。三天滴水未进已经使连这两个字,都几乎要耗尽他的力气。
徐事多事先预料,从后堂端来食物和干净的衣物。
“多谢、”吃饱喝足,一番休整之后终于有了力气。青年摸出一锭金子递与了徐事多,“此后就没你什么事了。”
“……”点头。
“马匹可备好了?”
“…”点。同时起身往马厩去牵马。
“……多谢。”
片刻之后,青年看着那匹照夜玉狮子笑了。
徐事多看得胆战心惊。
一个漂亮的跃身。
上马,扬鞭。
仰头,天色晦暗。
一副风雨欲来之势!!!
58
58、第五十二章(完) 。。。
“皇上,皇上?”
一直低首陷入沉思的帝王,这方才看了他一眼。极为冷郁的瞳眸让侍者心惊的同时,也出了身冷汗。内侍小心翼翼地问道:“皇上,可要用膳?”
年轻的帝王却只是皱着眉头,摆手示意他退下。
“是。”侍者得到命令立即退下,触动了龙鳞的后果就在前日里便知道了,他可不想再来一次。
帝王这几日的心情显然是不好的,而就在前日他就因为多嘴而逆了龙鳞。眼见帝王眸色一沉,当时他也不管帝王是否责难,几乎是下意识的趴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奴才知错,奴才罪该万死。不该惊扰皇上!皇上恕罪!请皇上饶奴才不死!!!”
帝王冷眼看匍匐在脚下,没由来哭喊着恕罪的人。唇角勾着冷酷的笑意,忽然就起了恶劣的心思:“你说自己罪该万死,可又让朕恕你不死。这可是欺君之罪,你说朕能饶你么?”
闻言,侍者一愣。随即哭爹喊娘一般道:“皇上,奴才知错了。求皇上饶了奴才吧。皇上”
匍匐在脚下的人哭爹喊娘的样子,让帝王直觉反胃。顿时,厌恶地蹙了眉:“罢了,你起来答朕个问题,答得好,朕便饶你一命。”
总算止住了那扰人的噪音,却见侍者面露惶恐。宇文饰非冷笑着解释:“放心,不会太难。跟你的本分……很有关的问题,肯定答得出来。”
“是、是。奴才一定如实回答。”侍者忙屏息静候,心下祈着千万莫要太难。他七岁入宫,连私塾亦不曾上过。根本就没读过什么书呀,更不可能认识字。
正求神拜佛着,忽听帝王道:“你也是朕的臣子,朕需你如实回答。”
“是,奴才一定如实回答。”心下却越来越惶惑,这个愈发乖僻的帝王要问什么。
心跳的撞击声,似乎在这沉郁如水的大殿内尤为明显。
良久,忽等到帝王的下文划破这齐泰殿一池沉郁:
身为臣子者,是否…………………………
君要臣死,便不得不死?!
闻言,侍者惊至怔忪。看来今日是难逃一死了,连声音也已颤抖变形:“是,是如此。”
然而等了许久,却不见帝王下令。反而来自帝王的压迫感,却一下子消失。
侍者惶惑的抬头,却看见帝王已离了龙座,往殿外走去。
“皇、皇上?”
侍者惶惑不已,如今少帝的喜怒无常人尽皆知。虽然心下犹自害怕,却也只能硬着头皮紧追几步跟上。
恰在此时,前方帝王忽侧眼看了这胆小的内侍一眼。逆光之下唇角上扬的弧度,模糊的不近真实:“罢了,朕今日饶你一命。至少你的答案,朕并不讨厌。”
刚刚,帝王是笑了么?
侍者半天没能回过神来。
竟是如此令人冻结的,冷酷笑意啊。
侍者从呆愣中回神,却见帝王已出了齐泰殿,忙大着胆子紧步跟上。
直至,出了皇城。侍者愈加惶惑,皇帝这到底是要去哪儿?还有这一身便衣是……?
直到最后,帝王在城郊一处清冷的宅邸前停下。
——这是?
不算精工雕砌,却异常别致的小苑。
分明已达深秋,却隐见小苑内草香青葱。浅淡的与这深秋违和的青色,为这荒郊小苑多了分异样的遗世之感。碧玉青葱掩映处,一袭白衣隐约浮现。苑中小楼之上独酌的白衣公子,看不清面容只隐见身姿颀长。奇异酒香四溢,竟连小苑外也能闻得。萦在鼻端心底,极浓却也,极醇。
他仰头偷偷看帝王的面色,却见帝王正眸色深沉的望着高楼之上。
那人白衣蹁跹,隐见一只瘦削的腕骨凭栏煮酒。风姿绰约,堪称绝代。缱绻若飞之间,竟似要振翅而去。
……振翅而去?
宇文饰非被心底突然冒出的念头,怔地微微一愣。蹙了眉心,本就沉郁的面色愈加地凝峻。
内侍瞅见那面色,正犹豫着是否要继续跟着,恰好帝王的命令传来:“你便在楼下候着吧。”
“是。”然视线,却依依不舍的。最后望了眼,那重楼之上的白衣缱绻,蹁跹若飞。
帝王的样子,看来是来发难的。然而那白衣公子却似无知无觉一般,兀自将酒温热递与昔日友人。
多日不见,竟又见清瘦。衬着一袭宽松白衣,竟是愈加的出尘。削瘦苒弱之后,便是日益苍白的面颊。愈加显得眼底那滴朱砂,凄艳欲滴。
你凭栏煮酒,可是为谁?
帝王沉郁的眉眼里,隐隐痛心。
“皇上,今日为何而来?”白衣公子饮酒入喉,苍白面颊上渐起一丝红润。
明明酒香四溢,宇文饰非却觉难以入口。想要责备的话,在肚里沤烂,却最后拿友人没办法:“若非魅上告与朕,朕竟不知你已搬到了这里。楼上风大,想喝酒为何不下楼去喝?当真要病死吗?!病死的话,朕可不会给你收尸的!”
闻言,白衣公子若孩子一般做诧异状:“不会吧?我堂堂大湘国库竟然如此空虚么?连皇上给曲某收尸的钱,也出不起了?”
苍白的眉目,惊讶一般的瞪圆。连带着眼底的妩媚泪痣,竟是如此生动。
被这一句话噎得不知作何回答的宇文饰非,结果只能苦笑。是谁说的?公子聆水善解人意,为人若水温润无波的呀。
他宇文饰非要以他堂堂大湘皇帝的名义,对外爆料:其实,公子的内心是很恶劣的!!!
【远在凤陵的凤陵狐狸不屑道:这本王早知道了,还用你说?!】
即使是多年的友人,宇文饰非却也极少见到这样的曲聆水呀。果然这世上没有什么时永远不变的吧,那么人心呢?
——也可以,无条件地相信么?
宇文饰非没好气道:“哼,朕的国库再充足也不会给自找死路的人收尸!”
曲聆水却不以为意:“皇上日理万机,大驾光临寒舍。难道,只为了讨论皇上喜欢帮什么样的人收尸?”
闻言,年轻帝王忽将面色一沉:“你……明知朕为何而来。”
白衣公子低眉饮酒,面色若常。
“朕知道摄政王这个位子留不住你,可如今你回来了。你要什么,尽管开口。朕,自会满足。”
早在当年,崇明便千方百计以各种留住他。其中,当然不乏高官厚禄。可——
曲聆水看了眼面露忟色的帝王,微叹:“你知道我不看重这些。”
闻言,宇文饰非像是泄了口气一般,转而软了口气:“就算是为了朕,也不肯么?聆水曾说过,会与朕一起守这天下。聆水可是全忘了?”
白衣公子眉心若蹙:“我从不曾忘。”
语气确定的一如当日他说:一直,我便站在你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