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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男人的狡猾与残忍,光是想想就足以叫人心生恶寒。
那双冷酷且阴枭的瞳子似乎也望见了他,寒意竟像穿透这浓烈烟尘般直透进他心里来。他冷不防打了个寒颤,几乎是反射性地蜷缩进身後男人的怀里。以齿抵唇几乎咬出血来,细瘦的指将男人胸前的衣襟纠的愈紧。对──
只有逃出去,他方能活下去!
仿佛是感应到怀中人的颤抖,华服锦袍却也难掩倦意的男人低头瞥见他用力至发白的指。颠簸於马上数日,他本就几无血色的唇色愈加的浅淡起来。胸口多了几分怜惜,搂紧怀中的人他扬鞭策马:“驾──!!!”
不,决不能被捉回去!
他还记得銮殿之上对峙时,那个男人一脸得逞般的笑意。仿佛他们这一走,便是落入了一个无止境的圈套中。
他承认若论心计,他敌不上这位哥哥。此番他携了亲信带他出逃,甚至直逼上銮殿对峙。如若被捉回去……他倒罢,无非以谋逆之罪处死。他却不同,恐怕等待他的会是更加凄惨的炼狱。
──所以就算是为他,说什麽也不能束手伏诛!
【云峥辉,只要你现在还肯束手就擒……放了他。我还可当你是兄弟,此事一笔勾销。】
銮殿之上,兄弟持剑相向。男人一派雍容气度,看似好言相劝。却终将他惹恼──
【云歌迁!少在此惺惺作态!今日便是我云峥辉败了,你要杀便杀!但若是要我降,却是妄想!】
【如此,二弟便怪不得大哥我了!】
於是他们一个追,两个逃。竟绵延了千里追杀,他、他与他身心俱疲。一场千里角逐,折磨是三个人。
他看著怀里的他愈加苍白消瘦,却无能为力。甚至他开始意识到,自己也是始作俑者之一。那双淡水色的瞳子,从来都被人说是天生异象。是否如此,他并不知道。他只知,他甚是喜欢这双浅色如水的眸子。可他却亲眼见证,这双瞳子是如何失了生气。
从此,宛如一滩死水。
他不知道那个男人抱他时,他是怎样的表情。是否会情动,是否会哀哀的悲鸣。但他却知道,自己在抱著他的时候,**欢爱的令他目眩情迷。待他恢复清明,却能见到身下的人隐忍地颤著身子。一双水色的瞳子,晦暗的像深不见底的沼泽。
那仿佛,是在以他的柔弱向禁锢著他的世人宣告:他会死。
──於是,他怕了。
在无数欢爱後,他半跪在榻边。用一贯的骄傲语气,问那双黯淡的望向窗外的眼:想去哪里,我带你去。
那一瞬,那双眼里闪现了一丝堪称希望的光芒。他支起身子,任由银发交结满铺。纤细的手抓著他的,无色的唇颤抖著:带、带我去……我要,看雪。
浮图山上,漫天的的大雪。那里有他二十多年人生里最美好的回忆。所以──
带我回到北国,那里有下不尽的绵柔幽怨的雪。一场接一场,足以洗刷尽不甘的怨、无尽的恨!足以将耻辱忘却!!足以将世间的一切污秽掩埋!!!
他本该甩开他的,呵斥他得寸进尺。但他却震慑於那双水色瞳子里瞬间明灭的生气,於是他安抚:会的。
那一瞬,他眼里的色彩黯了下去。那双水色瞳眸里的光潋滟的,让他头一次看到鲜活的他。他的唇,颤抖如枯萎的花朵:不,你不会。你和他是……一样的。
颓废却妖娆,美丽到极致的花朵。
从小腹窜起的一阵邪火彻底烧毁了他的理智,他倾身遮掩了窗外的天空。将瘦弱苍白的他掩藏在自己的阴影下,那双瞳眸无动於衷似一湾深潭。在溺死在他水色的瞳眸里之前,俯身压了上去。
──暖帐春宵。
没有人知道,那个男人……究竟在那儿立了多久。
‘嗖──’!
一道冷箭擦著他的左臂而过,截了他半截袖袍。他手吃痛一缩,怀里的他险些滚落马去!
云峥辉大吃一惊,忙更加用力护紧。若是真是滚了下去,非叫这马蹄给踏成肉末不成!距离被拉远,他却不敢轻易地放松了警惕。只策马扬鞭,加紧了速度。
只要能躲过,生便不是毫无希望!
他紧紧的抓住男人的衣袍,面容上的灰败更加几分。方才那一箭委实吓得他不轻,竟险些跌落马去。以那个男人的脾性,此招非下了杀手不可。尽管兀自颤抖,他却越过男人的肩线去看。
直至他看见身後穷凶极恶的男人不甘的眉眼,模糊不清的湮灭在马蹄扬起的滚滚沙尘中。似吃人的魔,终於抵不住阳光而最近消失在黑暗里。那一刻,他苍白且妩媚的面容上浮现的恶毒,谁也不曾注意。
终於、他终於从那样的魔窟里逃出来了!!!
但是,有谁能告诉我。从魔物丛生之地逃生,最後──
他又是何物?
“小聆,怎麽最近发呆的次数变多起来了?”莫不是等不及要成亲了?
不知何时出现在天策府内的凤陵狐狸,用某人的话来形容就是‘阴魂不散’。
白衣素锦的少年公子满头黑线:什麽叫发呆?狐狸你给本公子好好睁大你的狐狸眼看清楚,这分明是沈思!
当然此番仅仅是雪衣公子内心的挣扎,丝毫未表露出来。只有那眉宇间微蹙的幽柔,似有若无的表现了起主人的不满。
讨了个没趣的凤陵狐狸,倒是毫不介意再接再厉:“小聆怎生的好薄情,本王幼小的心灵难道不足以打动小聆麽~?还是喜新厌旧本就是男人的天性~?碍……”
某人这边自编自导自演玩得不亦乐乎,另一边已有人揉著额角满头黑线:什麽莫须有的罪名?他什麽时候喜新厌旧过了?若真有,什麽是新,又哪个是旧啊?
一回头却就又看见某狐狸泪眼汪汪:但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哇!这阵子总是见不到小聆人,就算特意来天策府也是难得见到几次。小聆一定是陪著公主**快活去了!
额,其实吧。就算是,那也是人家两口子的事。与您何干呐?(水:pia飞,凤曲夫夫方是王道!)
某狐狸说的声泪俱下一脸弃妇样,倒好像他曲聆水真做了对不起他凤陵狐狸的事一般。白衣素锦的公子无奈望天,难道这凤陵来的狐狸一点身为王爷的自觉也没有麽?
“让王爷白跑几趟,实在歉意。只因曲某这几日有要事要办脱不得身,曲某怎敢和王爷相作比较?”你当我不知你凤陵王才不过短短数日,便已经将京城里所有的花街酒馆摸了个熟了麽?
凤陵狐狸自知理亏,忙满脸堆了笑讨好:“自是自是。”
然而雪衣公子眉宇间的幽柔却愈甚,眼底的凄豔泪痣入画。
他心不在焉。
狐狸忽敛了笑意,正色道:“究竟出了何事?”
他看他,满眼满心的不信任:凤王您会不知麽?
“小聆不说,本王如何能知?”连朝中也未曾开诚布公公的机密,老皇帝不是只告诉了你麽?
“不算机密……”白衣素锦的少年公子转了眼波,去望飞檐隐去的一丝青白。一截腕骨,一点细致的颈子,一点朱砂泪痣,勾勒轻轻浅浅的轮廓。却深刻的,足以让人用一生去怀念。
凤陵的狐狸心下忽一震,为何竟会是……怀念?
而素衣的公子只是寞然安静地说,话音飘渺的像是下秒便会消散在风里:南边的歌朝──
怕是,要乱了。
流殇天下 【卷一】 第二十章
齐泰殿内
“岂有此理?简直放肆!!!”
将快马加鞭呈上的折子‘啪’的一扔,帝王一声怒喝。吓得底下一干臣子摒声息气战战兢兢,生怕自己一个不甚当场便成了炮灰。
都言‘伴君如伴虎’呀。方才帝王听闻河岚水患已解决,不是还高兴的很吗?怎麽一转身就已经雷庭大怒,一副风雨欲来之势了?
满朝文武面面相窥,皆不知何事惹得帝王如此震怒。於是纷纷将求救的目光投向那白衣皓洁的少年,希望这位当今帝王最宠信的臣子可以透露分毫,以免遭越雷池之险。
然而白衣素锦的少年公子垂著眼睑,始终一言不发。宁静致远之外,还多了几分高深。孑然而立於朝堂之上的一卷缱绻,被斑驳的光线映照的仿若亘古之神。
“禀皇上,臣有本起奏。”一脸络腮胡子的壮汉迫不及待道:“微臣认为,实情并不如邓将军折子上所言……”
众人光听声音便知道,此人便是方才递上折子的堰城督尉孙继海。顺带一提外号………一根筋。
崇明长袖一挥:“准奏。”
有熟识的人便开始向孙将军使眼色,无奈某人完全无视。等崇明帝听完孙继海的报告,已经怒不可遏:
“大胆!放肆!他歌朝一介小小蛮夷之国竟也敢来范我大湘?还履次得手?!你说你们这群边关守将是做什麽吃的?!!他邓献竟还敢谎报军情?朕养你们何用?!!!”
“皇上息怒!臣等罪该万死!!!”至此,满朝文武就算再云里雾里也该明白了。面对帝王盛怒,齐刷刷跪了一地人头。
可南边一直安静俯首称臣的歌朝,为何此番异动频频?
“父皇,依儿臣之见。歌朝此来犯得蹊跷,不防多听孙将军说说。”宇文饰非上前一步行礼道,一派雍容气度。
“其实臣以为这也就是就是一队马贼流寇。因为这队人马虽是歌朝人的装束,却并没有打著歌朝军的旗号来。也不知这歌朝马贼用的是劳什子法子?又是毒又是雾,那个叫云逐什麽的鬼花招多的是。可害苦老子了……”孙继海见宇文饰非给他机会解释,加上自身本就直爽的性子,更是有什麽说什麽。说到激动处,孙继海不禁连手带脚的比划起来:“老子就是个粗人,只懂打战。不懂他们那些劳什子玩意儿。那姓云的尽是出些阴损招数,老子光想想就火大!”
“行了,孙将军。”宇文饰非眼见得孙继海一介莽夫愈说愈离谱,再见崇明青白交错的脸色,忙及时打断他:“方才将军可说是流寇将领姓云?”
“恩,好像还有一个也是姓云来著。”
得到肯定的回答,宇文饰非与那白衣的少年公子对望一眼,成竹在胸:“父皇,这队人马并不普通的马贼。一则云姓乃歌朝国姓,普通流寇又怎可用国姓?二来歌朝至此并未向我大湘宣战,恐其有诈。”
众人听得宇文饰非言简意赅条条是理,将孙继海话中要点一一概括。否则真要指望孙继海能讲清楚,恐怕只能等到猴年马月了。到时不管是马贼还是真的歌朝军,打都进来了。还容得他们在此讨论?
崇明点头,对儿子表现甚是满意。引得太子一党咬牙切齿。突然帝王龙颜一变,对著孙继海怒道:“好你个孙继海!食君之禄却不能担君之忧,还给朕谎报军情?若他真只要普通的歌朝流寇便也罢了,但他若真是歌朝军朕让你有十个脑袋也赔不起!!”
唬得孙继海‘扑腾’一声跪倒在地:“罪臣知错,求皇上开恩!”
“哼!拉下去斩了!”明显的老皇帝开始唬人了。
一向在朝堂之上能多低调就多低调的凤陵狐狸,凤眼一眯。不动声色的打了个呵欠,却一派的从容气度仪态万千。这个时候就该……
“父皇!孙将军虽有错,但却罪不致死。儿臣恳请父皇法外开恩,就重责他八十军棍以示惩借吧。”
既然老皇帝特地给的这个台子,身为太子既比皇弟失了先机,此时便该懂得如何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