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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敢不敢。”田斛慌忙上前扶住。
萧越顺势也就又站了起来,转身走回主座上坐下:“田阁主,府上恰好有一些治跌打的灵药,在这里一并送给阁主,阁主万万不要与我客气。”
“不敢不敢。”
话刚说完,舒晚遥便莲步轻移离开座位,过了会儿,拿了一包东西回来,大概都是一些治跌打的药品,交予田斛身后的随侍。
看着田斛再三言谢接下药品,萧越理了理腿上的衣袍,道:“田阁主,不过这个事情嘛,落尘这几日在寒舍作客,萧某这个做主人的不能让客人在这儿吃苦头,所以,落尘在寒舍住上一天,就一天不能有丝毫的损伤。萧某的为难之处,也请田阁主体谅。”
田斛道:“萧大人误会了,在下并非寻仇而来,更不敢在府上动刀动枪,在下只是请求,请求……”
说到一半,声音渐渐小下去。
萧越皱眉:“请求何事?”
“请求……请求与殷落尘公子见上一面。”
萧越怔了怔,一时不解:“为何?”
“上回的事情,让殷公子对在下有了误会,在下思前想后,寝食难安,便想到府上见殷公子一面,把话说清楚。”
田斛说的勤恳极了,弓着的腰一直就没有抬起来过。萧越想,这人既不是来寻仇,自己此时叫殷落尘出来倒也没有什么大碍了,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田斛有此诚意,自己又何乐而不为呢。
于是萧越便吩咐身边的人把殷落尘喊过来,之后请田斛坐下,一同饮茶谈天。萧越发现,这田斛一边与自己相谈,一边眼神不住的瞄向门口,似乎是对殷落尘的到来极为急切似的。
聊了一会儿,正当萧越问道“田阁主为何尚未成家立室……”之时,门被“啪”一声推开了,殷落尘跨入门槛,四周看了看。田斛一口茶未饮完就慌忙站了起来,望向殷落尘,张了张口:“殷……”
殷落尘这才看见田斛,脸上冷冷的,他抱拳:“田阁主,当日之事我已道歉,凡事也都说了个清楚明白,不知田阁主为何仍来纠缠?”
田斛竟像是口齿都不伶俐起来:“不……不是的,没有说……没有说清楚……”此时惊慌失措地模样,怎么看怎么不像是一阁之主,倒像个十几岁犯了错的孩子。
萧越走过来道:“落尘,休要胡闹。”
“那好,我不胡闹,”殷落尘直直地盯着田斛,“既然都找上门来了,你今日便把话一次性说清楚。”
又说不出话来了,他眼睛四处乱看着,看看脚又看看手,其间甚至用求助似的眼神望向萧越,萧越无法,只得对他说:“田阁主,你既说要与落尘说清楚,此时便说清楚吧。”
殷落尘等了片刻,田斛还是“嗯啊”了半天拼不成一个完整的句子,他心中一恼,转身便走。
此时,田斛才伸手扯住了殷落尘的袖子,下了极大的决心一般,声音也洪亮了一些:“殷公子,那日在下所说的那些话并非调戏,是……是真心的!”
殷落尘身体一颤,随即睁大了眼睛,慢慢转过身来。他看见萧越神色极为窘迫,不远处的舒晚遥甚至用袖子掩着嘴巴吃吃笑起来。他越发的恼怒了,甩开田斛的手:“你胡说什么!”
“我不是胡说……”
原来满口“在下在下”,此刻也都不见了。
“……这次来就是想说这个,殷公子,你是瞧不起我也好,再废了我这条胳膊也好,总之我就是要让你知道。”
殷落尘本想再次发作,可是看着田斛的神情,气又通通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只留哭笑不得的感觉在脑袋里碰撞着。他看看萧越,又看看舒晚遥,想今天丢人也算是丢大了,剩下的还顾及什么呢。
“承蒙田阁主厚爱,落尘受之有愧,望田阁主收回。”
田斛似乎早就知道殷落尘会这么说,表情虽然黯然,但是并不惊讶,反而垂下头宽慰似的笑了笑:“我是知道的……”
见此时气氛僵滞,晚霞已出,在厅堂里将三人的影子拖得又斜又长,萧越上前来,说:“天色已晚,田阁主请留下一同用膳吧。”
“不了,”田斛摇了摇头,“在下不便久留。”
殷落尘终究不是太狠心,他低声咕哝:“又不急于一时。”
“殷公子,”田斛忽然喊他,也不知是否是听到了刚才他低声咕哝的那句话,“在下这次来,带了一匹千里良驹,名叫碧落,这里就送给殷公子了。”
殷落尘闻言接连摆手,还是那句话:“落尘受之有愧,望田阁主收回。”
田斛这次却十分坚持,向萧越再次躬身告辞便转身就走,走了几步又有如忘了什么东西一样回头望了望,他说:“殷公子,好生照顾碧落,你若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出力,便骑着它来找我。”
出了萧府,临着蒲河,正是斜晖脉脉水悠悠。田斛抚了抚马身,萧府的朱门在他的身后阖着,晚霞映着,有如镀了一层金粉。
他翻身上马,夹了夹马肚。
“走吧,黄泉。”
8
8、第七章 缘起淡如憾 。。。
第七章
翌日,天还未亮,天空被蒙上了一层浅浅的铅灰色,月亮更是残缺,徒有飘渺的云雾还在月亮边流连不去。流水缓缓地波动着,发出泠泠的声响,渐渐的,院内夹杂了些轻巧地踏着草地的声音。
殷落尘半宿无眠,眼睛只闭上一会儿又睁开,感觉枯涩得很。就这样看着天开始蒙蒙亮起来,便推门走出了屋子。天地静谧,府内大多数人还在睡着,唯有鸟鸣声叽叽喳喳肆无忌惮。殷落尘在流水旁席地而坐,清晨草地湿润,水渍在他的衣衫上化开。
远处又传来不紧不慢的脚步声,那声音在殷落尘的身边止住了,静了片刻,然后耳边细听得衣裳摩擦衣裳的“悉悉索索”,殷落尘闭了闭眼,不为所动。
萧越坐在他的身边,抬头望了一下拉了道幕布似的天,不知是否是刚起的缘故,嗓音带了点喑哑:“原来落尘也有早睡早起的好习惯。”
“噗通——”
水花四溅,殷落尘向水里投了一块挺大的石头,又掸了掸手,像是没有听见萧越的话。
不知从哪里,传来一声也不知道是什么鸟的怪叫。
“噗通——”
又投了一块。
殷落尘这才语气幽幽:“笑话看得如何,可开心?”
萧越知道他是讲昨天的事情,便咳嗽了两声,再讲话时,喑哑消去了些:“不好笑。”
“不好笑?”殷落尘觉得诧异似的,“嗜好男风,不可耻吗?”
萧越观察着对方的表情,含了点歉意道:“如今想来,当初是我偏激了,那田阁主不像是无赖之人,对你……对你也是一片……”
“别说了。”殷落尘刷得站起来,声音低沉。
“怎么了?”萧越仰头,望着他白玉般的下颌。
他转身便走:“去刷马。”
“刷马?”
像是被施了咒,萧越也不知道为何,就跟着殷落尘的脚步来到了马厩。路上二人一句话也不说,萧越想,这是自己第一次看见殷落尘生气的样子吧,眉峰里潜藏着隐隐的怒意,薄薄的嘴唇一直抿着,一言不发。这个时候,府上的下人们已经忙活了起来,路上遇到了几个丫环,丫环们像是也察觉到了这个诡异的气氛,头也不抬地匆匆冲二人行了礼,然后小跑着从身侧绕过去。
马厩里有一股说不出来的味道,萧越皱了皱鼻子,却看着殷落尘麻利的卷起袖子,拎来水桶,拿了刷子就开始一下一下用力地给碧落清洗。
碧落鼻子里呼哧呼哧的,很享受的样子,身上的汗水与尘土一起被刷了下来。萧越有点不认识这样白衣飘飘手脚却如此勤快的殷落尘,就像是看着百灵鸟在唱秦腔一般。他走过去,挪步站在殷落尘身边。殷落尘不知道似的,重重地甩了两下马刷,溅了萧越身上整齐的一道斜斜水渍。
“你……”萧越气极。
殷落尘这才停下手里的动作,看了一眼身侧的人,淡淡道:“对不住,我没看到。”
那水渍一会儿便干了,也没有留下什么印子,萧越知道殷落尘心情不好,一时也不便与他置气,想大不了回去换一件便是。他抚了抚马身,这碧落看上去的确是一匹良驹,肌肉紧实有力,他说:“看不出你还会做这个。”
把马刷咚的一声丢进桶里,重新换了马刮刮去马身上未干的水,殷落尘这才回道:“年幼时为了活下去,什么都做过,这个算得了什么。”
重新又想起了七年前那个瘦弱的小乞丐,萧越有时候看着殷落尘,就容易把当年的事情忘掉。其实他一直对殷落尘如此客气拘谨的原因,仍是心中埋得很深的对对方的愧疚,他想,若要自己现在实现当年“吃穿不愁,用度不尽”的诺言,是愿意的。
那年,由冬入春,由春入夏,过了将近快半年,金陵依旧是热闹,依旧是熙熙攘攘。萧越在学堂里迟迟没有从家中得来让自己回家的消息,不禁有些失落怅惘。
无心向学的日子里,从同学们口中得知了一件奇事,或许对他来说已不算什么奇事了,只不过听来有些惊异罢了。他们说,秦淮河边的那个小乞丐,对,就是那个带着弟弟讨饭的小乞丐,这大半年来,苦苦候着,指望断枝能发芽,浮草能开花。断枝便是萧越当日插在泥土中的断枝,经过了这么长时间,倒在土里生了根发了嫩绿芽,这让小乞丐欣喜异常。可是浮草呢,每一片都随着河水悠悠的飘走,从不驻留,更没有开花的。
有人出于好心,笑着对小乞丐说:“别再盼了,那公子哥儿是骗你来着的。”
殷落尘抽了抽鼻子,说出来的话竟是斩钉截铁:“不会的,即使是骗我,为了弟弟,落尘也要赌上一赌!”
于是,再没有人去劝他,知道的人们笑着议论着,使之成为言谈间徒增一笑之事罢了。萧越也当这小乞丐不过是年幼无知,后来总不时地从人们口中听到小乞丐又如何如何的消息,竟倒成了习惯。
金陵素有火炉之称,湿热异常,而这一年的夏季,长江水位日渐增高,住在江边的渔民说,隐隐的是有溃堤之像。果然,过不了多久,堤坝溃了,金陵遭逢百年一遇的特大洪水,淮河上泛,水流湍急,一些未来及逃走的人被大水冲走,再无生还消息。
这些人之中,就有殷落尘。
溃堤之前,城里曾有风闻,所以包括了萧越在内的不少人都携了财物往高处逃去。有好心的妇人告诉了殷落尘,让他带着弟弟快快离去。可他不肯,说断枝刚刚发芽,他要护着它。
妇人百般劝说无效,只得叹一声“作孽”,再顾不得他。
后来,感觉过了很久,大水才退了,一些坚固的房屋并未受损,另一些房屋却需要重建。萧越回到了学堂,眼见满目疮痍,一片狼藉,此时身边虽有人相伴,却仍生出了形单影只的落寞感来。又过了一月,日渐入秋,秋风萧瑟,当地人的生活慢慢地回到了正轨上,街贩们又开始一个个重新出现在街市上,只不过,萧越耳中却再也没有听到过有关那小乞丐的事情。
一日晚饭,正喝着汤,书童站在身后,萧越垂下眼帘,就着汤勺饮了一口,看似不经意的问:“那河边的小乞丐可是搬去了其他地方?”
书童“咦”了声,弯腰道:“少爷不知道吗,那小乞丐死死守在河边不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