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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当是出于补偿吧,他想了几宿,还是背着母亲把这个红漆蔗段锡坯的香盒拿了出来,作为生辰礼物给了他。其实,若不是那里面装的合香丸是外公秘制的方子,他大可不必如此紧张。
眼见着盛烟不知所措地跪在地上,想要捡起香丸却又不敢的样子,龙碧升更是难过。
他咬着牙想要冲出去,脚都踏出去了,手臂却被大夫人往后一拽。很显然她认得自己父亲最得意的合香丸,眉宇间有着隐约的怒意,轻挑眉梢瞪了他一眼。
就在这时……他突然听见一声闷响,在空气里溅出清晰的抽气声。
龙碧升就见盛烟的脸偏过去一边,身子歪歪斜斜,几近倒地。
脑袋里嗡的一下!
父亲怎么不问缘由就掌掴盛烟?他也是他的儿子啊!
盛烟却是一动不动,身体好像静止了,脸上没有表情,眸子里也没有光。
“哼,你哪里来的合香丸!上次我念你是不小心而为之,你二哥为你说了不少好话,事情也就过去了……现如今,你胆子竟是更大了,腿上的伤不疼了是不是?说,你上哪儿偷的这颗香丸!”大老爷牵了牵衣衫,端坐回正位上,看向他的第十子时,眼睛里居然尽是鄙夷。
盛烟还是僵硬地跪在地上,保持着被一巴掌打歪了嘴巴的姿势。
大老爷又声色俱厉地问了一遍,盛烟愣然地眨了一下眼,不像是被吓倒了,也不像是被打傻了,倒像是忽然之间想通了什么非常重要的事情,对着大老爷勾起了薄薄的嘴角。
大夫人惊讶地看着这个庶子,又侧脸看看二姨娘。
此时,二姨娘只淡然地盯着盛烟的脸,不动声色,没有一点想要求情或者阻止的神情。
若是换了三少爷,二姨娘早就扑上前拦住了吧。大夫人在心里冷笑一声,目光不冷不暖地看着大老爷。
大老爷和盛烟对视了一眼,见他眼神空洞,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更加生气,又抬起手臂要打下去。
“啪”的一掌跟着一声惊叫同时响起。
谁能料到龙碧升会忽然冲了出去,硬生生挡在盛烟面前,帮他接了这一巴掌。大夫人看着他奔出去时已经来不及伸手,眼睁睁看着二儿子结结实实挨了一掌,饶是平素修养再好,也禁不住惊叫出声。
大夫人失态的当下,二姨娘也张大了嘴。
大老爷也怔了,脸上的表情变换不断。
“升儿!快快,林叔快去请王大夫过来!”大夫人一把捧住龙碧升的脸,心疼的不行,左看右看,看着他的左脸就这样红肿了起来,一转头,十分有眼力劲的严妈妈已经叫人取来了碎冰块,包裹在一块绢布里,递了过来。
边跟他敷脸,大夫人边在他耳边低声斥责:“升儿,你这是做什么,你爹爹教训弟弟,你插什么手?”
龙碧升也觉得脸颊火辣辣的忍受不了,更觉得盛烟那一巴掌受的不值,不理会大夫人的眼神,挺着了身板往地上一跪,说道:“爹爹,这颗香丸不是十弟偷的……是……”
身后的大夫人狠心就揪了他的手臂一把。
其实不用大夫人提醒,他也知道自己不能说实话,若是叫自己心眼细密的母亲知道了这事儿,指不定盛烟往后的日子还会有多么难过。他灵机一动,道:“刚才升儿在路上掉了一颗合香丸,这是我的东西……想必是十弟在路上拾了去。想必,十弟是想听过了爹娘的教诲之后,就马上还给我的。”
盛烟看着他跪下去的背,眸子稍稍转动了一寸。
“真的?”大老爷剑眉挺立。
龙碧升拨开大夫人的手,捂着脸回道:“是的,爹爹,您还不相信我吗?”
不是不知道这二儿子的性格倔,从小就是一条道认到黑的,若非如此,他在制香上的能耐可能已经能与大儿子碧飞并驾齐驱。不是因为不好学,而是但凡他不喜的就不学,在老丈人家就气走了几个八阶的师傅,回到家也不肯学自己研制的香料方子,非要自己倒腾,说要自己独创出一个全新的方子来。
他就是不如稳重乖顺的大儿子听话,但是他与生俱来的灵气又令人爱不释手。
还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见他一脸倔强地想要他相信,大老爷只得摆了摆手,似乎是忘了这是盛烟过到二房的正规仪式,问他:“既然如此,你把这次拟的方子说与我听听。”
龙碧升顿时在心里松了口气,想了想说:“升儿这次做的方子一共有八味原料,主料是玄参、甘松香、沉香末等,经过七次捣罗筛选,配以炼蜜、枣膏、白芨水和软蜡调匀而成。”
听着他语调不辍地说着,大夫人额上却是冷汗涔涔。心里嘀咕,父亲该不会老糊涂了把那方子告诉升儿了吧。
大老爷仔细听着,倒是慢慢喜上眉梢,捻着胡须说:“这三味选的不错,其他五味是哪些……你晚上细细说给我听。”
如果这方子制成的效果好,日后能够批量生产投入市场的话,自然是不能说给妇道人家听的。而且,还有一个他怎么看怎么讨厌的第十子在场,更不能说了。
吩咐严妈妈领着龙碧升先行回房,大老爷把脸上细微的笑意一敛,对二姨娘道:“就快些行礼叩头吧,不要耽误一大家子各自的琐事。”
二姨娘快速地站起身,脸上还是一贯的属于江南女子的雍容,略微福一福,招呼一边的丫鬟把茶盏端上来,依次序递给盛烟。
木然地接过茶盏,盛烟规规矩矩地给大老爷敬茶,而后是大夫人,待见了大夫人清浅地喝了一口,清甜地喊了一声:“娘!”
跟着,磕了三个实打实的头,二姨娘把他牵起来,就这算是完事了。
直到出了焚香台走下了台阶,盛烟才想起来,最终爹爹还是没有对他说一句他想象中的话,哪怕是温柔地叫他一声盛烟呢,也没有。
在二哥哥为自己挨了那一巴掌,又帮自己解释和合香丸的来历之后,这位高高在上的家主看向他的目光里也没有丝毫的亏欠。
他是打了他,父亲打儿子,家主打庶子,就是这样一回事。
其他的,还能有什么?
盛烟不知道以什么样的心情回到了自己的小屋,一清晨大好的心情不过一个时辰就消失殆尽了,而且,还损失了二哥哥送给自己的一颗香丸。
不过幸好,二哥哥还是捡了回去,没有被谁踩进土里。
不想去想二哥哥为何这次也不能说实话,送给他生辰礼物难道也是不被大夫人和大老爷允许的么?他坐在书桌前小心翼翼地看着那个漂亮的盒子,再伸手掏出这些圆滚可爱的香丸时,手指竟然带着略微的颤抖。
不知过了有多久,盛烟虚软地把盒子扣上,塞进了床底,过了半刻叹了口气坐起来,还是把它拿出来放在枕头边,用一个包袱压着。
晌午过后,小夕就带着几个小厮来给他搬家了,其实也没有什么可搬的。那两个据说是大夫人特意为他挑选的小丫头也跟着来,笑声清脆地问盛烟有什么吩咐。
盛烟不自然地摸了摸脖子上的玉坠,脑袋里响起二姨娘的话,尝试着提高嗓音对她们说:“那,帮忙把我的书都装进箱子,这些都要一起带走的。”
两个小丫头微微一福,笑着回答:“小主子,我们以后就是小主子的奴婢了,您有事吩咐就好,不必客气。”
她们俩怎么一起说话?盛烟端详地看了她们一会,才恍然大悟:“你们是双胞胎呀!”
馨儿和杏儿捂嘴笑起来,性子倒是挺活泼的,见着小夕转出了外屋,就放肆了很多,边忙活边回了盛烟的话:“是啊,我们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打小就同吃同住,什么都在一块,所以连说话也是一样的,您别介意!”
盛烟心说我有什么资格介意,索性她们看着也不讨人厌,有人服侍总归是好的,就是听着耳朵嗡嗡嗡的。两人同时说话嘛,声量可不就大了一倍么?
收拾好一箱子的书,盛烟也就没什么可拿的了,小夕抢着把他手上的大包袱抢过去塞进了一个小厮的手上,又把他那堪堪只装满了一小包袱的衣物给了杏儿,甩手领着他,往朱栾院去了。
不消一炷香的功夫进了院子,小夕大声指挥一干人等清扫屋子、内室、前院的空旷地带……盛烟看着他们忙里往外,也不觉得有了点做主子的优越感,反而觉得自己有些多余,里里外外看了一遍,他还是没有觉得这是一个家。
这院子不是属于他的。
或者说,这院子不像是属于他的。
不过还是有盛烟喜欢的地方,比如院子够宽敞,以后就可以种一些芙蓉,间或还能种一些贵妃竹,桃花就不必种了,以免给四哥哥五哥哥的院子里的犯了冲。听说六哥哥院子里种的是木犀,每到八月,整个朱栾院都会飘起沁人心脾的木犀香味。
有样学样地种木犀是不妥的,盛烟便托腮坐在前院的石凳上,琢磨着种植哪种树木好,最好是长大后能作为香料用的。沉思了半天,他掏出怀里一方四姨娘锈给他的帕子,失了神。
帕子雪白,上面只绣着一株洁白无垢的梨花树。
他依稀记起,四姨娘给他描述过的梨花的香气,便暗自打定了主意。他要种梨花,在后院的空地上种上满满一院的梨花。
等梨花开了,说不定还能用梨花制成香丸。对,一旦他学会了合香丸的制作方法,第一件事就是要做一个梨花香的方子,然后把做好的第一颗拿到四姨娘坟上,就埋在石碑前。
盛烟攥紧了一双小拳头站在鹅卵石上,神色笃定地看向后院。
拿着鸡毛掸子刚扫尘出来的小夕,所有所思地看着盛烟瘦弱的背影。二姨娘到底看上了这孩子的什么?被爹爹打了一巴掌哭都不哭,的确是很能忍,但可别是个逆来顺受的性子糟践性子,太软弱的子嗣在龙家……是活不长的啊。
揣度了一会,小夕还是没有上前和盛烟说些什么,淡淡地叹了口,转身继续去清扫屋子。又过了两柱香的时间,有着一间主人内室、书房和一溜仆人屋的院子便焕然一新。盛烟往后院走了几步,发现还有个能开火的小厨房,心里多了几分欣喜,问小夕能不能自己独自开火。
小夕说是可以的,不过吃小灶铁定要多花钱,让他不如等下个月的用度下来了,让杏儿和馨儿再单独开火。只要盛烟能够节省着,不吃什么山珍海鲜,一月内隔三差五开开小灶也还是足够的。
盛烟高兴地笑了,拉着她的手,把一只珠翠簪子偷偷塞给她。
小夕抿嘴一笑,象征性地福了福,对杏儿和馨儿吩咐了一些主仆有别,好生伺候的话,就带着一众帮忙的小厮出了院门。
看着她踮着脚扭动细腰远行的身影,盛烟的指甲扣进了皮肤里,他刚刚……竟然毫不犹豫地就把四姨娘的首饰送了出去。
回屋翻了翻首饰匣子,已经不剩下几个值钱的了。盛烟长长叹息着,不知道等这几个首饰送完了还能拿出什么……还得背着杏儿和馨儿给,不然,让她们看见了,自己就真的窘迫了,毕竟是大夫人亲自选来的,在银子上小气了,难免叫人瞧不起。
想着想着,盛烟愈加烦躁了,倒是一时间忘记了自己脸颊上的痛。
吃罢晚饭后他照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