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蹋偬砣胂阃瑁贍k半刻钟应该是可以的。
盛烟端坐在马背上,神色专注地做着这一切。指尖拈起香丸,朦胧之间恍若置身天空仙阙,一张素净的面孔好似白玉临波,两肩滚动着层层云海。
这香气就像是从他身上蒸腾而出一般,于碧水之中抽离了一抹精魂,横亘在天地交合之间,缱绻隽永,亘古不衰。
岑舒砚和众人都愣在了当场,贪婪于此景此象,只觉得满身的秽浊于瞬间被涤荡澄清。
只有盛烟是清醒的,是卓然而立的,估摸着香气的浓郁程度,又就地取材,折下一根小树枝,拨弄了一下香球中的香炭殜。
“舒砚哥,我觉得应该够了!”良久的静谧之后,盛烟突然起来的一声轻呼,让岑舒砚立时回了魂。
“嗯,这香气实在闻所未闻……”岑舒砚自知无暇询问此香的来历,还是忍不住短暂感喟了一句,便道:“可否一直携带在身上,让香气持续缭绕。”
盛烟犹疑了一会道:“只可再焚爇半刻,时间再长……里头的火星变小,香气怕是要减弱了。”
“无妨……旁人觉得它弱了,殿下也应当闻得到。”只要是盛烟制出的香,酆夙扬从来都是一闻便知,他们之间的此种默契与灵犀,岑舒砚自愧不如。
盛烟把香球的合扣咔哒一下合上,便挂在了腰间,拍马赶上,跟着岑舒砚往林中深处遁入。
敌方蛮夷自然也是闻得到这股香气的,然龙涎香本就是天翔朝的宝物,他国所闻所见者甚少,他们不会知道这种香是因何而起,从何而来。
岑舒砚看眼敌方伏兵就在前方,压低了手臂往后一扬,两侧的骑兵便如离弦之箭奔涌而出,呼啦啦一大片,如黑云压上。
盛烟紧跟在他身后往里突进,眼观六路,警惕着身边的流失和刀剑。
好歹,要想办法保护自己周全哪。
拼杀嘶吼、泣血四溅,这便是没有仁义道德的战场,脚下翻滚匍匐的是一个个饱经风霜的血肉之躯,他们也有父母兄长妻子儿女,可一旦短兵交接……生死只在举手抬足一念之间。
命如蝼蚁,并非只是浩瀚青史上的一滴墨迹。
也许只是一眨眼的迟疑,从斜刺里冲出来的敌人就能要了自己的性命。
不都说人定胜天么……盛烟从未觉得,人的命是这样的轻贱。
就像指缝间飘飞而逝的一粒沙,轻若鸿毛,坠地时却是沉甸甸的宛如泰山崩顶。当家人接到他们战死沙场的死讯时,一个和美家庭的脊梁便断了、塌了。
盛烟偏过头,不愿目睹这血腥的一幕幕。
然而老天爷作对般的要让他看得清楚明白,好几个兵将都死在他的脚边,这是一场激烈的击溃理智的混战,岑舒砚温煦的脸孔也变得黑沉狰狞起来,挥舞着长刀,把冲撞于马头跟前的敌人如砍菜瓜般劈倒。
盛烟几乎以为,这漫天的血腥之气要压住了龙涎香的天香。
在人肉围墙中披荆斩棘,其过程注定漫长,但盛烟还闻得到龙涎香,他就知道时间并未过去多久。
夙,夙……马上就要来了。
“一个不留,杀!”一声嘹亮的吼声在山坡一个突兀的岩石上响起,那黑幽幽的身躯坚若磐石而立,剑锋古朴钝重。
这一声,挟带着一阵阵黑色旋风倏忽而至,斩杀魑魅魍魉,破除暗黑诅咒。
看到酆夙扬来了,岑舒砚一手抬起,在盛烟的屁股上重重一抽,“到殿□边去!”
盛烟死死攥紧着缰绳,趴在马背上,听着耳边的厉风猎猎呼啸。
呼拉,他也不知自己是如何起身的。
只觉得自己被一只手像老鹰抓小鸡似的提溜起了腰带,在空中转了半圈,随即落入一个熟悉的坚硬臂弯。
铜墙铁壁,摸起来还挺冰冷。好嘛,现在算安全了,但这个姿势也太丢人了!
酆夙扬把他横在马上,摁住他的头别让他起来。
“闭眼!”
盛烟便像麻袋一样挂在马背上,胸口颠簸的实在厉害,也难受极了,但他只能忍住,因为自己决不能在关键时刻给夙添麻烦。
今夜的酆夙扬面如罗刹,双手脸颊和都溅上了鲜血,下手不知又添下多少累累白骨。他不让盛烟抬头,一来是怕他因接下来更惨烈的斩杀而受惊,二来,是怕他看到这样的自己。
双手沾满血腥,可不是一件多么值得炫耀的事。
赶尽杀绝的姿态,让敌人越来越胆战心惊,左侧已开始溃逃,酆夙扬对着同样浴血奋战的岑舒砚喊道:“堵住缺口,不能放走一个!”
岑舒砚立时调转马头,往西南角而去,那里其他跑步的敌兵,被他反手左右两刀,削下了脑袋。
一抬眼,发现有人从林子里逃了!
岑舒砚顾不得其他,连忙拍马追去,势必要将利刃划破此二人心窝。然而他没料到这低矮的灌木后头竟是断崖,发现之时,那两人已经失足摔落了下去。
他额头顿时渗出汩汩冷汗,拼命往上拉起马缰,然而终究是勒马不及——
“子诺!”酆夙扬三魂都吓散了去,望着他消失的地方发出惊恐的呼喊。
盛烟突然身子一颤,睁开了眼眸。子诺……不是舒砚哥的字么。
“夙,发生什么事了?你让我起来,让我起来!”盛烟挣扎要下马,被酆夙扬一把捞起来,斜坐在马上。
酆夙扬夹起马肚子,就揽住他往这边奔来。
两人依次跳下马,盛烟看着前面那好似被天剑劈断的断崖,心口蓦地一紧。酆夙扬拉着他走到崖边往下看,却只看得底下的一片浓密树林华盖。
盛烟攥着夙的衣襟,嘴唇枯槁发白,“舒砚哥不会死的,对吧?夙……”
酆夙扬此时计算着这断崖的高度,只觉得凶多吉少,钝痛骤起。从这里坠落而下的岑舒砚,或许连一副完整的尸骨都不能有……他该,如何回答。
“夙,你告诉我,舒砚哥不会死的对不对?”盛烟直愣愣望着他,手指都勒的发痛。
“是,你的舒砚哥不会死……我麾下的岑子诺也不会死,他还要回来复命呢。”酆夙扬紧紧搂住他的肩胛,把他拖拽着往外走,高声吩咐部下用绳索滑到断崖之下,搜寻岑舒砚的下落。
盛烟乖乖地由他抱上了马,酆夙扬伸手去摸,自己的肩窝处早已濡湿了一片。
换了一侧肩膀给他靠,酆夙扬立刻命令剩下的兵士撤回臼风谷,他们不能在此处逗留。即刻清理战场,他们还有一场硬仗没有打。
次日朝阳升起时,盛烟的眼下呈现出一圈深深的孔雀蓝,但靠在酆夙扬身边同吃朝食时,脸上并没有多么哀恸的神情,但却是面无表情,眼神呆滞黯淡。
搜寻岑舒砚的那对人马还继续留在山中,酆夙扬嘱咐盛烟决战时紧跟在自己身后,但要穿上甲胄,一定不可分神。
盛烟仰起头,愣了半晌,终于笑着对他点头,用指甲在他掌心划了几道。
现在这个时候让他离开自己躲起来,酆夙扬知道,盛烟是决计不会答应的。
一场持续了一天一夜的血战,因为给敌人所设的埋伏起了作用,酆夙扬所带领的一万八千人最后还剩下了一半,一直把这支敌军打的溃不成军,四散逃亡。
数日后,收复嘉从关。
一月后,外邦四国送来了议和书,请求休战。天翔朝整个西北防线虽然损耗不小,但无一被攻破成为豁口让敌人趁虚而入。
不久后的某日,刚休假的酆夙扬应诏赶回了灵邺。
天翔朝庚戌年十一月初九,平诚皇帝薨。
次年二月初八,太子登基继位,改年号为永安。
烧着炭火盆的屋内,盛烟慵懒地掀开眼睛,披衣而起,打开被雪覆盖着的窗户,把手伸出了窗外,低喃道:“这雪还在下啊……”
岑舒砚至今仍无下落,但他们也没找到他的尸首。酆夙扬还依然派人在臼风谷附近的山麓中搜寻,岑家也一直相信他还活着,没有放弃希望。
是夜,暗卫送来了一封信:盛烟,四哥想见你一面。
不是以新帝的名义,而是以夙的四哥么?盛烟弯了弯嘴角,吩咐下去收拾行装,今次,破例带上了杏儿馨儿与自己一同前往灵邺。
“大嫂的日子也越来越近了……不知道从灵邺回来,能不能赶得及看到我刚出世的侄儿。”盛烟喃喃自语着,系上白狐貂皮披风,从怜香居踩雪而出,推开了沉香阁的大门。
龙碧飞正巧在雪中赏梅,见他来了,伸手扔出自己怀里的手炉给他捧着,“仔细冻着,小心殿下这次让你三个月下不来床!”
盛烟霎时幽幽一笑,拢起帽子,遮住了自己红润的脸颊。臼风谷一战之后,他那一月都没下的来床,被前来探望的龙碧飞和龙碧升笑了好些天。
就在这段时间,安溪侯突然在府中猝死,太子查遍因由,只说是马上风。
龙碧升听闻此信,终于敢扯下面纱,大摇大摆行走在天翔朝的壮秀山河之间,与方翎回到永嘉在过世的二姨娘坟前上了炷香,不曾拜见大夫人和大老爷,便和龙碧飞相约跑来了西北。
方翎多年未尽孝道,碧升放他回家住两个月。
从酆夙扬口中听闻了事情的经过,碧飞和碧升一人把盛烟训斥了一天。只搅得他耳朵发嗡,抱头求饶,直到许诺回家后造出两个香球,送给他们一人一个,才算作罢。
据说大夫人身体渐渐好转之后,开始诚心礼佛,一日三炷香,雷打不动三个时辰念经诵佛,龙家后宅的事大多不管了。
三姨娘现今忙着老六龙碧炼张罗婚事,物色了江南豪门的一个庶女,虽然样貌不算格外出众,但好在性子温婉贤德,是个持家的好手。
龙碧熏和龙碧沉也开始跟随大哥龙碧飞熟悉生意上的事物,龙碧飞一向严厉,大有让两位弟弟日日如履薄冰之势。
盛烟坐在马车上,遥遥回望着龙家的红门白墙,看着天空剔透的雪花一点点旋落飘飞。
此次离开,心境更迭,又是另一番别样滋味。
作者有话要说:岑二少不用担心,他掉我新坑里了……
咳咳,下章就要完结了!
来说说你们想看什么番外吧
90 第八十九章
不是没想过,自己总有一日会走进这扇,大部分天下人一辈子都遥不可及的大门。
不是没想过,它带着高高的门槛,恢弘宽大、威武雄壮,却也是有着粗糙的红漆,陈旧厚重的。
盛烟行走在这被无数官宦皇亲踩踏过的白玉石阶上,眉眼低垂,每迈出一步就像跨过一道深沟山涧,这个旁人都削尖了脑袋想要挤进来走一遭的皇宫,为什么……从里到外只让他感受到了冰冷。
只走了几百米,盛烟就清楚地明白,自己不属于这里。
自己不应该站在这里。
几日前,自从步入灵邺,盛烟便没有见过夙,虽然夙王府上下都对他礼遇有加,但那种对待贵客一样的礼遇,只给他带来了更多的不安与疏离。
夙王府,是酆夙扬的府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