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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是一张熟悉的脸,但是宝日此刻才发觉自己平时似乎不曾仔细观察过韫骁的五官,她知道她的骁大哥是个英武俊伟的男人,可是却不知道他的眉毛如此浓密修长,不知道他温柔的双眼有浓翘的长睫毛衬托著,不知道他的鼻梁如此高挺,不知道他的薄唇如此引人遐思。
这种奇妙的感觉让她看他看得痴儍住,无法相信自己现在凝视著的是认识了十八年的男人。
韫骁侧转过身,手臂无意识地搭在她的腰上,她不禁倒抽一口气,一颗心突突乱跳,耳朵也莫名其妙发热起来。
“你已经醒了?”韫骁微微睁开眼,伸了一个懒腰。
听见他微沈而慵懒的嗓音,宝日的心跳跳得更快了,她一手压在心口,对自己奇怪的反应充满了惶惑不解。
“怎么了?在想什么?”韫骁坐起身,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没、没有,只是一起床看见我们两个同榻而眠了一夜,感觉有点……不太习惯。”她不自在地抱住膝盖。
“我们只是在同一张床上各自睡觉而已,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你不用太担心了。”韫骁低沈地笑起来。
“我当然信得过你,欵,我担心的不是这个啦!”宝日不知道为什么,居然紧张得有些语无伦次,她自己也说不上来,好像经过了一夜,有什么地方变得不太一样了?
“既然不是担心“那个”,那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事了。”韫骁掀被下床,伸长手臂活动一下筋骨。“这里没有人认识我们,不会传出损害你名声的谣言,这点你也大可以放心。”
宝日困惑地看著他用脸盆架上的冷水洗脸,洗好之後将扭乾的毛巾平整地挂在架子上,接下来慢条斯理地著衣。
看韫骁穿衣服也不是头一回了,可是她此刻才意外的发现,他的身形体格十分瘦削修长,穿起袍子来格外好看,她奇怪自己从前为什么没有发现过呢?这些简简单单的日常动作,竞让她看得有些出神了。
韫骁察觉了她的注视,回过头来,看她像傻子似的呆著。
“在发什么呆?”他忍不住好笑地问。
宝日蓦然回神,看见韫骁终於露出了她认得的、熟悉的笑容。
“骁大哥,我一直以为和你在一起的感觉比和六哥、七哥在一起的感觉还要亲一些,可是我今天看著你,却觉得你和我平时见到的骁大哥不大一样,好像并不是我认识的那个骁大哥。”
韫骁一震,怔怔望著她迷惘的神情,内心有著忍不住的惊喜。
“谢谢你终於看见我了。”他语气平稳,极力压抑著激动的情绪。
“你的话好奇怪,什么叫“我终於看见你了”?我不是一直都看得见你吗?”她不解地瞠大了眼睛。
“你是一直看得见我没错,不过你以前是以兄长的角度看我。”
“现在难道就不是吗?”她呆呆地眨眼。
“现在终於肯用看男人的眼光看我了。”他深邃的黑眸带著笑。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你在我心中是兄长也是男人呀!什么角度啊眼光什么的,我听不懂?”她的脑袋迷糊成一团。
“我会让你懂的。”他无限温柔地凝视著她。
宝日恍恍然地回望,明明这温柔的目光她早已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可是此刻心口却晃荡得厉害,连喘息都不由自主地加快了。
门上传来的两下敲门声,打断了流动在他们两人之间的微妙热流。
“客倌,您要的东西小的都给您找来了,您看看合不合用,不合用小的再去给您换换。”店小二捧著一件珍珠色的女用绸衣和一把玳瑁制的长梳子进来,放在桌面上,随即又转出去捧来一盆热水。
韫骁看了看,还觉得满意,便赏了店小二一锭银子。
“小的谢赏。”店小二开心地把银子收进腰袋里,弯著腰退出去。
宝日一看见梳子,欣喜若狂地跳下床,拿起梳子坐到妆台前梳理著凌乱纠结的长发。不过她平时让侍女服侍惯了,根本不懂得如何梳理,结果发髻拆了下来又梳不开,搞了半天比没梳理前还乱,最宝贝的头发还扯掉了不少,她心疼得半死,愈梳愈气,最後忍不住大哭起来。
“丑死了啦!我的头发完蛋了——”
韫骁哈哈大笑,接下她手中的梳子,动作轻柔地替她整理梳开一头乱发。
“你的性子就是太急躁了,慢慢来才不会把事情搞砸。”他用梳子配合著手指,慢慢的,一遍又一遍的为她梳理柔细浓密的发。
“骁大哥,你帮女人梳过头吗?”宝日闭上眼,享受著他指尖爬梳抚掠的触感,舒服得全身像要融化。
“没有,你是第一个。”他看著发丝缓缓从指间穿过。
“为什么你好像很熟练似的?”她专心享受他温柔的侍候。
“因为我很用心在帮你梳头。”他的声调低沈迷离,手指也慵懒了。
宝日缓缓睁开眼,为了这句话而感动莫名。
“骁大哥,你是这世上对我最好也最疼我的男人。”她伤感地低叹。
“很荣幸。”他涩然一笑,可惜宝日没感受到他也是最爱她的男人。
“骁大哥,我常在想……”她微偏著头思索。“如果有一天你娶了妻子,从此以後被另一个女人独占了,再不会理我了,我一定会恨透那个独占了你的女人,我这种想法很可怕对吗?”
“我很高兴听见你这么说,至少在你的心里,我还占有了一席之地,不是一个对你而言可有可无的人。”韫骁第一次从她口中听见她对他的情感,有些失措,还有感动。
“我是一个很自私的人。”宝日咬著下唇,犹疑地看他一眼。“骁大哥,你对我很了解,应该知道我是那种输不起的人,只要是我的东西我便不许任何人抢走。当韫麒被染云龙抢走,我就彻底疯了,成天只想死,我不敢想像,如果有一天你也被别人抢走了,我该怎么办?”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知道这件事终有一天会发生,她已经开始苦恼害怕了。
“你放心,我不会被任何女人抢走。”他的目光柔和地凝注在她闪出乌亮光泽的长发上。
“我知道这只是你安慰我的话罢了。”她勉强牵唇一笑。“你和柔嫣的婚事定下了,迟早都会娶她的。”
“我不会娶她。”他斩钉截铁地回答。
“你们两方长辈都明定暗许了,你不娶也不行吧?”她愕然转身看他。
“谁也不能勉强我去做我不肯做的事,如果我要娶妻,早几年就能娶妻纳妾了,又何必等到现在。”他挑起一根缠绕在梳子上的发丝,绕在指尖玩弄。
“这就是我不懂的地方了,骁大哥,你难道不曾对谁动心过吗?为什么一直不肯娶妻呢?”正常的男人真会如此清心寡欲?她实在不相信,除非他有不可告人的隐疾。
“我不肯娶妻是为了一个人。”既然她与韫麒的婚事告吹,就没什么不可说的了。
宝日的心跳了一下,原来韫骁真有心上人!
“为谁?”
韫骁深瞅著她,那炯炯的目光令她一阵慌乱。
“你。”
宝日愕然惊跳了起来,她没往深处想,只一迳地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是阻碍韫骁娶妻的一颗石头。
“骁大哥,我虽然很自私,不希望有人把你从我身边抢走,可是我没有权利阻止你拥有幸福的婚姻,如果我让你有了误解,请你不要放在心上。”她急切昏乱地低喊。“如果你因为我而不娶妻,我的罪恶感会很深很深的,这世上不会有人因为一个黏人的小妹妹而放弃娶妻……”
“这世上的确不会有人因为一个黏人的小妹妹而放弃娶妻。”他淡淡截断她的话。
“那你是……为什么?”她怔住。
“对我而言,你并不是一个小妹妹。”他微微抬眉,轻松地一笑。
宝日屏住呼吸,听见自己胸腔传来震耳的心跳声。
“你,是我最爱的女人。”
第六章
你,是我最爱的女人。
韫骁这句赤裸裸的表白对宝日来说太突然了,她根本什么都没有准备好,就蓦然承受了情感上惊心动魄的冲击。
“骁大哥,这是玩笑话对吗?”她怔忡退却了一步,神情僵硬地做不出适当的反应。
“当然不是,这是埋藏在我心里很多年很多年的话。”他认真盯著她,面容严肃。
“我……我不知道……怎么会这样……”她心脏狂跳,全然不知所措,多年来与他相处的记忆片断迅速在脑中飞掠而过,他对她的耐心、忍让、关爱、体贴和温柔,都有了合理的解释了。
“我的话吓到你了吗?”他凝视著她,眼中满是柔情。
宝日的心情的确受到了剧烈的震荡,脑子里仿佛有千军万马在奔驰。
“骁大哥,我一直当你是兄长,这种感觉一时半刻还没法子改变过来。一她无措地扭绞著十指。“所以你……必须给我时间想清楚……”
“那当然,我会给你时间重新了解我。”他的唇畔浮起一抹温柔的笑意。
宝日悄悄地睨他一眼,默默地咬著唇,两人不动,静止著,关系已经渐渐起了变化,她发现原本单纯轻快的愉悦关系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尴尬、不安、烦恼和许许多多分不清是什么的异样情绪。
“换好衣服我们就走吧。”韫骁低声开口,把绸缎衫子递给她。
“要去哪里?”宝日愣愣地接下衣服。
“你要我回答多少次呢?”韫骁无力地笑了笑。“自然是去一个只有你跟我的地方啊。”
“等一等,你不是应该带我回家了吗?”她的反应立即而且错愕。
“暂时还不会。”他耸肩。
“那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呀?”宝日睁大双眼,惊慌地抗议。“我要是再不回家,我额娘肯定会担心死的,更何况我们匆匆忙忙地出来,什么都没有准备,我不要这种漫无目的、没有把握的感觉,我想舒舒服服待在我的房间里,穿我想穿的衣服、吃我想吃的菜、睡我想睡的床,我要回家!”
“我会带你回家的,不过不是现在。”韫骁平静地说。
“那是什么时候?”她急急高嚷。
“我不知道。”他也很想知道宝日得费上多少时间才能彻底忘掉韫麒,或者说他需要多久时间才能征服她的心。
宝日惶惶然地盯著他,半晌说不出话来。
“你这么做是掳人的行为,不肯放我回家就等於是软禁了我,你对我做出这种事与掳人的强盗有什么差别?”她不可置信地喊。“就算你总有一天会带我回京,可是回京之後见到我阿玛和额娘,你要如何向他们交代掳走我的这件事?”
“那是我的问题,到时候我会有解决的办法。”事实上,把宝日掳出东王府的举动是他临时起意的,对她所提出来的质疑并没有答案也一点都不在乎,只要能赢得宝日的心,要他做什么都值得。
“原本我还可以抱著游山玩水的心情跟你说说笑笑,可是你才刚对我说过……那样的话,我的心乱得很,怎么还能像往常那样无所顾忌地跟你在一起?”她焦躁地在房中不停绕圈子。
“我很高兴你的心乱了,如果你对我说的话表现得无动於哀,我的想法或许就不同了。”他非但不介意她的反应,神情反倒有些雀跃。
韫骁的话把宝日的思绪翻搅得更乱,她也不明白自己究竟是怎么了,当他是兄长时,成天爱黏著他说心事,现在听了他的表白之後,倒有了急欲逃开的心情,到底为什么会这样,现在的她根本无法弄得明白。
“我一定要回京去,这样才能够冷静厘清我的心情,你让我回去好不好?我要静一静,好好想一想。”从没有体会过热恋滋味的她,完全不能理解这种矛盾带来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