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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言胸口像是被火烫的鞭子狠狠划过,他脸色也苍白了起来,声音却兀自坚定冷静,“史老板,你误会了,我不是存心要陷你入罪,只不过照证据办事,若有冤枉你之处,你径可以辩白……”
“辩白什么?”被冤枉与误解就像两把锋利的刀,狠狠插在她胸口,尤其这两把刀还是她心爱的男人扎上去的……
“史老板……”
“这份状纸是谁状告于我的?”她盯着他。
子言微微一怔,“槐树巷的杜阿强,你可认得这人?”
“谁知道他是谁?”她依旧冷冷不屑地道。
这下子知府大人又忍不住了,气得咆哮连连,“爱……呃,史老板,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平常本府看你也是个知法守礼的,没想到你暗地里干下这样的阴狠手段,现在巡按大人揭发于你,你非但不知错认罪还三番两次侮辱巡按大人,你可知道就凭这一点,本府就能将你重重治罪……”
爱爱已经豁出去了,她抬头睨了知府大人一眼,“大人,是不是我们每个月的孝敬不够,所以您趁这个机会发发火出口气儿?真不错,您这火儿发的正是时候,八府巡按是多么大的官儿呀,随随便便一弹指都能够帮您出了这口恶气。”
众人嗖地吸了一口凉气,几个赌场老板像是看到了鬼一样傻傻地瞪着她——她她她、怎么把这事儿都捅了出来呢?
爱爱心一横,反正横竖都是死,光是君子言的一抹眸光,早就不知判了她几个死罪了,痛彻心扉到极点,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你你你……你含血喷人!”知府大人脸都青了。
子言震动地看了她一眼,随即瞥向知府,目光一闪,“这可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回答的还是爱爱,她大声地道:“巡按大人想找证据,我们赌坊里还收着三年来孝敬知府大人的银两账,还有知府大人亲手签收的单据……您想看吗?”
子言目光如剑,知府顿时刷地矮了半截,颤抖着趴跪了下去,“禀禀禀……大人,下官、下官……”
“原来如此,”他玉面蒙上一层寒光,“这就是你千方百计要本官住驿馆和府衙,几次三番要本官慢慢儿来,缓着点行事的原因。”
爱爱冷着小脸,冷眼旁观着知府大人像是被抽离了骨头般软瘫在地。
他们经营赌坊虽然财源滚滚来,可也受够了鸟气,今日总算可以大大地出一口气了,就算又被加上一条贿赂官员的罪名,她也甘愿!
子言惊堂木一拍,高声喝道:“来人,摘去知府的官帽袍带,先行押下去,待本官取得物证后再行判决!”
“是!”左右如狼似虎轰然一声,将吓瘫了的知府大人拖下去。
全场大快人心,只不过大家都还是忧心着,不知巡按大人会怎生判处爱姑娘。
“史老板,”子言眸光闪过深深的痛楚之色,
“对于杜阿强状告之事,你……没有什么要辩白的吗?”
她微颤了一颤,随即硬下心肠,“没有!”
子言痛苦地凝望着她坚定苍白的小脸,咬了咬牙,星眸一闭,“杜阿强状告史爱爱一案……经查属实,证据确凿……判史爱爱……罚金一千两还诸杜阿强,并杖责……三十,罚银三千两……以敬效尤。”
“是!”左右衙役轰然应道,就耍上前拖抓爱爱。
围观的众人纷纷惊呼——
“大、大人……”
爱爱小脸惨白,却夷然不惧,昂然地抬高下巴,大笑起来,“哈哈哈……痛快!本姑娘长这么大来还没被杖责过,还是一次杖责三十……真是太痛快了!”
哼!肉体的痛比起心上那个流着血又痛彻入骨的伤口来,又算得了什么?
跟见爱爱一脸从容,豪迈慷慨地被抓下去杖责,子言恨不能以身相代,他紧紧握紧了拳头……痛苦得几乎掐出鲜血来。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老天开了他一个多大的玩笑啊!
爱爱被细心叮嘱以软轿抬回史药钱赌坊,以往热热闹闹的赌坊此刻安安静静,盈盈和多多焦急地在门口等着,没想到等回的却是奄奄一息,满股血渍淋漓的爱爱。
“爱爱!”
“爱姑娘……”阿东、阿西、阿南、阿北急急接过手来,小心翼翼地抬着她往楼上去。
衙役们叹了一口气,好意地道:“盈姑娘,多姑娘,爱姑娘被杖责了三十个板子……晚上可能会发起烧来,你们得快点去找个好大夫来帮她上药诊治,否则她的身子禁受不住的。”
被杖责三十板?!
盈盈和多多面色惨然若纸,“为什么会这样?”
衙役欲言又止,“唉,爱姑娘今儿不知道怎么了,像是大受刺激,把好多事儿都给掀了出来,还承认了用熏香与骗局坑害杜阿强……这明明就不是她的原故,为什么她要承认呢?那个疯子赌是十年前被早已关门的”黑心赌场“给坑的,关爱姑娘什么事儿……”
“这又跟疯子赌有什么关系?”她们越听越胆颤心惊,迷糊了起来。
“总之……嗳,我也不明白,还是等爱姑娘清醒之后你们再慢慢儿问她吧!”衙役们摇着头走了。
多多哭了起来,“都是我,我早该拦着她别让她上堂的。”
“不,是我。”盈盈声音冷静,娇容却是一片惨然无色,“我是史药钱管账、管事的,这件事责任在我,应该上堂的也是我,不该是爱爱被刑罚成这样。”
阿南咚咚咚地跑了下来,急慌慌地道:“盈姑娘,多姑娘,你们快点上来呀……爱姑娘她……不好了……”
“爱爱!”她们再也顾不得自责,飞快惶急地冲上楼了。
静夜,皓月当空,悄星无语。
子言玉面煞白,幽幽地伫立在史药钱赌坊的门口。
抬头凭望,黝暗无人的赌坊小楼惟有顶楼处隐隐透出晕黄灯光……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
她……现在好吗?
子言止不住衷心倾心的思念与忧伤,痴痴守立在窗下……
他知道,今日这三十大板打得奇重无比,爱爱此刻只怕是伤势不轻;他多想冲上楼去守在她床边身畔,紧握着她的手寸步不要离开了。
可是他不敢……
他怎么也没想到,她竟然会是杜阿强口中那般阴险狠毒的赌坊老板,只是今日证据确凿,就连她自己都一口承认了,以当时的情势,根本不容得他再多做迟疑。
他痛楚地闭了闭眼睛,脸庞苍白无血色,低低自喃:“对不起……我当时……别无选择。”
他先前的判决雷厉风行,公正无私,怎可以对她就另眼相待?他身受皇恩,身负重任,有责任为首姓伸张正义与公道,不能因为儿女私情就坏了天理国法。
只是为何判决完了之后,他竟有前所未有的失落与惶惑感?
难道他的判决有误?亦或是他的情感已经完完全全取代了理智?
“爱爱……”他抬头眺望窗口,眸底有隐隐泪光,内心却强烈挣扎得好不痛苦……
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子?究竟是他爱的那个?还是他全然不认识的那个?
他该……相信她吗?
第10章
爱爱心病与身上的伤口一齐发作,浑身发烧陷入昏迷与呓语中……
多多和盈盈着急的不得了,请了好几名大夫同时来看诊,药也买了数十帖,灌了好几次了,但是她身上的烧就是没有退下去的趋势。
“大夫,怎么办?她一直高烧不退,已经一天一夜了。”多多哭了起来,泪汪汪地道:“她会不会死啊?”
“不要乱讲话。”盈盈断然叱道,脸色却苍白得吓人,“大夫,不管用多贵的药,请你务必要治好她,求求你。”
老大夫为难地叹了一口气,“医者父母心,我说什么也会尽全力医治爱姑娘的,只是……爱姑娘身上的伤还是一回事,她的脉象混乱虚滑燥热,像是受了惊或受了气,还有瘀气难舒……像是有心病作梗……我就算医得了她的病,却是医不了她的心……”
“心病?”她俩面面相觑。
爱爱有什么心病?她们亲如姐妹却一无所觉……
盈盈突然想了起来,前些日子她笑得既神秘又甜蜜的样子,“难道……爱爱有心上人了?可是……这跟她的心病有什么干系?”
老大夫啊了一声,“或者,病人是心心念念想要见到那个人也说不定……”
盈盈踌躇了,“可是我不知道他是谁。”
“那就麻烦了。”老大夫眉头打结,“要不,我还是再开几帖去淤化气的药试试,如果她明儿还没退烧……恐怕……”
“不,不会的,她的意志力很坚强,她不会这么轻易就被病魔打倒的。”盈盈脸色若雪,依旧深具信心。
“总是尽人事听天命吧!”老大夫苦笑。
在盈盈送老大夫出去的时候,多多半跪在爱爱的病榻前,滚圆可爱的大眼里盛满了炽热的泪水。
她轻轻地牵起了爱爱烫得惊人的小手,小小声地啜泣道:“爱爱……你答应过的,咱们姐妹三个要赚很多很多钱,然后腰缠十万贯,嫁给有钱人……现在我们的愿望还没达成,你千万千万不可以这样丢下我们自己走了,知道吗?听见了吗?”
盈盈送走了大夫,听见了多多凄楚伤心的呢喃,刹那间再也止不住满心的伤痛和忧急,虚软地倚在门边,再也无力动弹……
办完了案子,子言备齐装束,打算继续巡查下一个城镇……
他雇来的马车已经在客栈外等候多时,只是他却始终没有办法决然起身,真真正正地离开这个地方。
离开了数来堡,从此以后天涯两处永隔……
他猛一甩头,试图挥去萦绕在脑海深处的巧笑倩影,就当作做了一场梦吧!
……我在想我是不是病了,怎么你对我笑了一笑,我的心脏就跳得乱七八糟,我肯定是病了……
她娇嫩的小脸上困惑的神情历历在现,子言心脏狠狠地一个悸动,眸光有一刹那的失神了。
不不不,这一切都只是她的巧言媚惑罢了,说不定她早知道他的身份,所以故意这么表现的,好让他毫无防范。
只是他心底深处有一个声音清清亮亮地响起——
如果她真是如此打算,为何在公堂之上不用以要挟呢?为何还要硬生生地吃下那三十杖板子?
他的头隐隐抽痛了起来,深深吁了一口气。
罢罢罢,任务已了,他该离开数来堡,这些事就当作过眼云烟罢……
……你平时在家里给人照顾得好好的是一回事儿,可是现在出门在外,要学着精明才不会给人骗了,知道吗?
她殷殷切切的叮咛言犹在耳,再次深深敲击着他的灵魂深处。
“老天!”他倏然站了起来,果断地取过行囊冲下楼去。
不能再待在这儿了,否则他怕自己会变得心软,毫无原则了……
他上了马车,对车夫交待了一声:“往郑州城!”
“是,”车夫熟练地吆喝一声,鞭子巧妙一挥,“得儿……驾!”
马车稳健快速地行驰在大街石板地上……
子言坐在车厢内,双手紧紧地抓住座下的横条儿,仿佛在控制着自己不要轻举妄动,不要改变心意冲下马车……
午后,爱爱终于清醒了过来,短短的一天一夜,地整个人消瘦了一圈儿,就只剩下乌黑的大眼还有些许的灵光,却是微弱地眨动着,仿佛只要一个不注意,眼中的神采随即会消失无踪。
多多和盈盈正守在她床边,见状狂喜地扑了过去——
“你醒了?你现在觉得怎么样?渴吗?饿吗?”
多多高兴得哭了起来,“我去叫厨房给你炖鸡粥,炖得香香烂烂的,听说鸡粥最滋补了……”
“对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