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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皇上!”端木霖叩首退下。
皇上叫过近侍吩咐一番,然后去勤省殿见了两个臣子,之后去了临闲阁,近侍已将白尘召来,此时已缩成一团地跪在一边。
皇上斥退旁人,蹲到白尘面前,捏起白尘的下巴,端详良久才切齿叹道:“男生女相,妖孽祸害!何况满腹算计,恶毒该死!”
白尘惶恐不敢言,下巴被捏着,只能垂眸以示恭敬,心里难免好笑,谁人能自选相貌?再说我若长得丑些,当日也卖不进那种地方,又哪来银子换回管家?纵然我真个妖孽,我也只是祸害了自己的家国,即便恶毒算计他人也只是为了逃亡活命,一切不过拜您所赐啊,皇上!
“你这什么眼神?”皇上狠甩一耳光。
白尘歪倒一边又迅速跪好,不是不疼,而是在进宫的路上就作好了准备,反正皇上打打骂骂也就过了,纵然气得要命也不会杀他,从前是碍于单朗,如今还多了一个庆王,杀他一人,便是诛杀另外两人的心,所以皇上,我其实有恃无恐呢!
白尘暗里好笑,随即又挨了一耳光,嘴角有些破了,这可不好!
“皇上请息怒,草民知错了,不该长成这付模样碍了皇上的眼……”
一语未了又是一耳光,下巴再次被捏住,“你真该死!再不自供罪行,朕会让你变成此处的洒扫太监,如你所愿,就叫小尘子!”
糟糕,忘了还有比死更严重的惩罚!白尘心下骇然,越发惶恐道:“皇上请恕罪,草民现下真个儿知错了,只是草民仍留居东院乃是嘉义候亲口准许……”
“你果然想做太监么?”皇上一脚踹在白尘左肩上。
白尘歪一下又忙跪好,心里好笑又好气,皇上忌讳臣民揣他心思,却又希望有人言他心事,所谓君心难测,伴君如伴虎,如是而已。
“草民愚钝鲁莽,实不知皇上为何召见……”
“你欺主辜恩,巧言令色,罪该万死!”
这样啊……白尘暗里撇嘴,别说叫端木霖来退婚是我的主意,就算不是,您也会赖给我,只是您大可直言问罪,不必拐弯抹角非要我自己供述,仿佛我是你的知己,不然就是最了解你的劲敌,可惜我只是个无聊的卑鄙小人罢了!
“草民是该死,但也是为了嘉义候耳目清静,才会恳请候爷对草民视而不见,却忘了皇上之前给过谕准,命令草民做嘉义候的朋友,因此草民的确欺主辜恩,也果然是恶习所致,皆因草民所结交的不论贫贱还是权贵,于草民而言,都是凭心至诚而交,从未受命交友并且奉友为主,因此容易忘记草民其实是嘉义候奴才似的所谓朋友……”
又一个耳光,但是没事,我是故意的,反正您怎么都看我不顺眼,我又生来不懂讨好取悦,您若不是皇上,我也不会卑躬屈膝,但我只是膝盖着地,我的心,不跪任何人!
“你以为朕不会杀你吗?又或者,把你那些个贫贱甚或权贵之交杀一两个给你提提神?”
要命了!别的不说,三儿和双大哥他们,还有八奇寨的兄弟,全都是皇上无所顾忌的人,所以胳膊扭不过大腿,强扭必断!
“皇上恕罪,草民一介卑下,不值皇上动怒如此,之前乍闻皇上召见,草民虽自拟了诸多罪责,但一时不知皇上责问的是哪一桩,所以才会一一供述,现下也只剩了一件未说,想来应是嘉义候替惠王退婚一事,令皇上烦难不悦,草民却以为嘉义候不愧良善至纯,且善于成人之美,知晓惠王心有他人,勉强应婚的话,一则负了心中所爱,二则,误人女儿终身,又知惠王是忠顺臣子,不会自陈私愿,所以才会代为请命,嘉义候所行乃仁心义德,不负其嘉义二字,亦不负皇恩丝毫……”
“你谄媚惑主,不过是为了开脱罪责,以为朕不知道么?若非你妖言撺掇,嘉义候怎会忤逆圣意?惠王之婚配乃是朕降旨赐许,你敢要朕收回圣旨,无异逼朕杀你!”
皇上疾言厉色,人却闲常般坐到榻上,貌似悠闲地拎茶轻啜,只有冰刀般的目光冷瞟下首。
白尘觉得颈上幽凉,心里却落了底,皇上虽是问罪,又何尝不是凶巴巴地要他献策?
“草民尝闻武家小姐温婉贤淑,又琴棋书画无所不通,如此德才双绝之人,许予新进贡生方谓良配。”
皇上冷笑,“你是说,朕的亲侄配不上武小姐?”
“草民不敢,只是皇上亦知惠王心有他人,而仁武候爱妹如女,原也不欲许妹予惠王,只是圣恩之下唯有忠顺,来日见妹不幸,难免与之同苦,长时积压恐生不谐,倘若另许良配则不然,虽已圣旨赐婚在前,却可默示予改,此事唯有嘉义候之仁德可予成全,由他示意予仁武候,再由仁武候劝意其妹,会试发榜之日可令武小姐自择良人,届时再由皇上圣恩特许,成就一对如意新人,亦是激励后进天子门生,也算嘉奖仁武候一门忠烈,还可告慰其先父在天之灵,凡此种种皆是草民无知蠢想,失仪过当之处,还求皇上不予怪罪。”
白尘俯首叩拜,许久不闻皇上示意,不过颈上的凉意没了,所以大概能过关吧?
“你为何要嘉义候去圆满此事?”皇上再次踱到白尘面前。
白尘下意识缩了一下,感觉皇上的手没伸过来,于是悄舒一口气,答道:“回皇上,草民以为嘉义候必然乐意办理……”
“这不是你的实话!”皇上愠怒。
白尘苦笑,我也想说实话,可是信言不美,您听得不高兴也罢,我可不想再吃耳光了!
“朕曾许你随意言谈,那时还不知你就是朕缉拿的人,如今你身份已明,朕已释怀不咎,只是恼你隐匿庆王心结,若是早些告知,朕岂会误了这多年?你若只是聪明,而不阴险狡诈,朕便是看着庆王的份,也不会不喜你,可你居心叵测,嘴上说不恨朕,却巧算报复,非但误朕多年,还让朕直到今日也不能如愿,庆王恼朕踢伤了你,一直不肯见朕,朕以为你够聪明,许你温泉三日,你却不曾替朕开释半分,朕一日不如意,你便痛快一日,此等恶毒祸心,诛之有余!”
皇上虽是恶语,眼中却有泪光,白尘不敢直面相对,但也知皇上心酸甚至心痛,可他真的冤枉啊!
“皇上疑心草民设计报复,可是草民若早早知道管家是庆王的恩人,以草民的卑劣,恐怕早就挟恩求报,何至于十年逃亡还失了如父似友的管家?草民曾一心企求皇上的宽赦,如今得偿所愿,只恨无能以报,又怎会不望皇上如意?乐服逍遥丸是为了拴住单朗,乔装进宫欲见惠王是为了劝言其安心授教太子,温泉三日只与庆王欢言是为了稳抚其心,还有计令嘉义候退婚并另成美事,是想以此令其自主行事,而后能逐步自立其能,但凡皇上所喜之人,草民无有不喜,纵然言行卑劣不堪,也只有一个目的,希望皇上畅意舒心,携伴所爱,自此幸福!”
白尘言毕大拜,皇上愕然无语,许久才舒气般长叹一声,坐回榻上微微抬了抬手,“起来吧!惠王之事便依你所说,只是嘉义候不曾自主理事,你要悉心陪护,不止惠王一事,今后他若有差使在身,你要用你的智巧助他成事,朕的意思,你可明白?”
我但愿不明白!白尘再次叩首,“皇上是将嘉义候托付予草民,可惜草民不堪信托,只因草民原是无知无能之人,所思所行皆是狂诈妄作,若是领了皇上的信托,只怕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因此请恕草民直言请命,皇上万万不可托付任何人事,但有所需,请准草民随心而为,皇上也请放心,草民之心只在单朗,而单朗已安于朝中,草民所思所想皆信从跟随,因此皇上所虑人事,纵然不予托付,草民亦会凭心且尽力而为。”
哼,说得好听,还不是跟单朗一样,把嘉义候当包袱,死活都不肯背,不过相较而言,这小孩比单朗乖顺多了……
“看在庆王的份上,朕不勉强你了,只是惠王一事你要全程陪护,另则,回去后也不必隐瞒脸上的伤,既说了要信从单朗,便要付之予诚,善意的谎言未必是好事,少年老成也要适可而止,你……可以活得轻松一些,朕以后……”皇上顿了顿,“不打你了,你回去吧!”
“谢皇上。”白尘叩拜退下,回去的一路都是难以言状的兴奋,或者说是感动也不过分,皇上直到今日才是真正的释怀了吧?
只是有点郁闷哎,难道我有受虐倾向?明明是打我的人,可是听他劝戒两句就感动了……不对,才不是感动于皇上,而是感动于小狼哥哥,他曾经的狂放不羁也好,装混耍赖也罢,其实是软硬兼施的攻守大法,如此才令皇上爱恨交织,从而施恩于他在意的人,而我,是最大的受益者。
谢谢你,小狼哥哥,不愧是我的神,有你爱我护我,予我天高地阔,令我乘风翱翔,风雨不惧,任逍遥!
作者有话要说:
☆、第 74 章
挟嫌报复的人是单朗,亏他给皇上做牛做马还任劳任怨,皇上却动不动就打他的人,打得很爽是吧?那么我也爽一下!
单朗跑去庆王府讨汤药费,庆王初时莫名,随即便了然,跟着单朗回去看望白尘,可怜白尘被单朗点了睡穴乖乖睡在床上,脸上的伤倒不用做假,只是左肩上了夹板包得夸张,老三也一脸沉肃号脉开方,完事长叹一声,回天乏术一般出了门。
庆王追出去,“小尘的伤很严重吗?”
老三摇头,恍悟般顿住,“王爷不必担心,弟棣身子虽弱,好在长年颠沛流离,遭人毒打更是家常便饭,因此……没事儿,他已经习惯了!”
老三言毕还给个肯定的笑容,然后拱手离开,庆王却久久不能动弹,甚至不敢回屋看床上的小孩,那不是皇上打的,是他!他才是罪魁祸首,是他害得小孩吃苦遭罪,皇上打得再狠也不及他!
他并未出手就伤人十年之久,那么娇巧乖顺的小孩,疼爱都来不及,哪舍得伸一指头?可是昏睡床上的又是谁?
庆王掩面长叹,逃命般跑出单府,受创般踉跄而行,跌跌撞撞去了皇城,宫门值守吓了一跳,伸手欲扶却被推开,于是遣人往前报信。
皇上听说庆王进宫来了,高兴得扔下折子前去迎接,可是远远看着就觉不对劲——庆王含泪凄怆,一手揪胸,竟似遭了重创!
“怎么了?”皇上双手托住。
庆王厌恶般推拒,甚至不再如前叩拜,而是定定看着皇上,眼中的泪水再也抑制不住,这人是他心中最爱,却在今日显得如此陌生……
“箐儿……”皇上满目惊疑,甚至不敢再伸手。
庆王许久才颤声叹息,抹去面上泪痕,垂眸敛颜,叩首道:“臣今日是为应诺皇上而来,自今日起,臣不再离宫别居,直到皇上厌弃之前,臣都会长相陪伴,只求皇上稍许善待白尘,不要再予伤创,不论身体或心,都不要再伤害他了,臣心疼……却无颜以慰,只求皇上稍许体恤,臣愿折寿……”
“不要!”皇上屈身将庆王搂在怀里,“我不会再打他了,你别难过,我错了……”
“皇上不会错,错的是臣。”庆王挣开来,不是推拒,眼中却略微空落,目光在皇上脸上,眼神却黯然无存。
皇上徒然惊心,死死抱住庆王,“箐儿原谅我,好好看着我呀!我真的错了!好好看我好吗?”
庆王许久才慢慢凝住眼神,如梦初醒般浑身一滞,强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