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怎么会这样呢?他在心里问道。
一定是有哪里弄错了。他紧接着对自己说。
江渉脚步抬了一抬,悬在门槛上方。他刀剑加身时尚且没有退缩,可此时看着那一地还未扫去的爆竹碎屑,却是突然怕了。
他全身一僵,猛地收回已经跨过门槛的左脚,匆忙间还被自己的衣摆绊了一下。他飞快的低头转身,脚步踉跄的逃跑似的走出两步,便听到身后有熟悉的声音叫了自己:“江渉。”
江渉深吸口气,鼓起全身的勇气一点点的回头。
温郁之依旧是老样子,他穿着那身半旧的青色长衫,一支竹签绾发。他脸色有点憔悴,可行动间依旧文雅,举手投足皆能入画。
江渉一路顾不上伤势的快马赶来,有千言万语堵在心口。他想问为什么,也想问是不是真的,更像问那块玉佩又算是什么意思。
可此时站在温郁之面前,却是奇异的平静了下来,方才心中叫嚣着的不甘与怨愤全都消失了,就像是……一把熊熊燃烧的火苗,最终烧成了灰。
天空中飘起细密的雨丝——这是今年的最后一场春雨了。江渉突然就觉得百感交集。
他感觉自己与温郁之初识还在昨日。
在那样一个春寒料峭的二月早春,自己在茶楼上喝茶听书,偶然抬头,便与走上楼梯的年轻公子视线撞了个正着。
他还没细细体味这一场绵密的春雨,那人……怎么就突然要成亲了呢?
江渉低着头看着温郁之的青色布鞋踩在鲜红的爆竹碎屑上,一步步走到了自己面前。他没有抬头,只是盯着他的鞋尖,心里漠然的想着,你怎么就突然要成亲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
☆、此情可待成追忆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叮叮咚咚”的砸在屋顶,顺着瓦当流下,滴下屋檐,打在廊下的芭蕉叶上,紧接着,又飞快的没入泥土之中。
温郁之手上摆弄着一块缺了一角的环形玉佩,已经一个人坐了整整一天。
江渉最终还是走了。
他没有踏进温府一步,甚至没有说一句重话。他只是隔着细雨愣愣的望着温郁之,眼神似乎都带着温和的笑意。
然后他便是这样温和的笑着从怀中掏出那块玉佩,看也不看的狠狠砸在了温郁之面前。
温郁之抚着那玉上锋利的缺口,眼前似乎又浮现了江渉的面容。
初见江渉时,他耀眼的如一只开屏的雄孔雀,修眉、凤目、美人尖,侧颈的一朵芙蓉花娇艳欲滴。他酌了一杯清茶捧到自己面前,一双眼睛盈盈如水泛桃花。他说他对自己有一腔爱慕之情。
只是那时说的人情不真,听的人意不切。
可事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化的呢?温郁之慢慢的想着。也许是秉烛夜读时那人无声的陪伴,也许是家常饭桌上那人幽默的言语,又也许是下朝回府后那人迎上来时毫不掺假的温暖笑容。
情生无痕,温郁之只是清楚的觉得,他喜欢有江渉呆在自己身边。
温郁之望着窗外的雨帘闭了闭眼,兀自笑了一笑——怎么会不喜欢呢?那人就如初升的太阳,温暖耀眼,却并不灼人。
官场上的交情尤其的虚假,他便格外的爱江渉的那一点真。
他知道自己得娶严相的侄女,不是最近才知道,而是好几年前就已经知道。也许是担心江渉的比武,也许是出于自己的自私,他始终选择了隐瞒。
比武前的那日,他们在庭院中对坐喝酒。面前的人带着几分醉意在月下看着自己,眼神专注而温柔。他吻他时,他没有拒绝。
温郁之说不出当时自己心中是什么滋味,得偿所愿的欣喜中混杂着的是巨大的失落与痛苦。
那时他便已经知道,他要永远失去他了。
他这几日一直不能安睡。闭上眼,满脑子便都是江渉苍白的脸庞和身上狰狞的伤口。他站在房外茫然的看着俪娘请的大夫端着药瓶和纱布进进出出,他不敢进房,只觉得自己再也没脸面对江渉。
他一直觉得自己是在护着江渉,可却是用最残忍的方式将他伤得遍体鳞伤。
温郁之一个人静静的坐着,握着玉佩的手指渐渐收紧。锋利的断口割破了他的掌心,血珠一滴滴的落在桌面上他也恍然未觉。
玉环缺了个口子,便成了玦。
玦,多不好听的字眼啊……温郁之兀自苦笑。他眼前又浮现了方才江渉转身牵过白马,一步步踩着青石板的街道慢慢走远的决然背影。
破镜不能重圆,玉碎了……那便就是碎了。
我是永远的失去他了。温郁之这样想着。
他低低呜咽了一声,声音如同受伤的困兽。他不由自主的弯下腰去,将脸深深的埋在了掌心,他觉得自己的指缝间有些湿了,这才恍然发现自己终于是流出了这些天来的第一滴眼泪。
《江雪》第一卷终
作者有话要说: 嗯,这两章写的我真心累啊,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我竟然写出来了……
☆、天各一方
太行山以西,关中平原以北的秦川之地,满目都是触目惊心的苍黄。
经年的狂风将这片贫瘠的黄土地切割成支离破碎的千沟万壑。四野八荒,峁连着峁,梁挨着梁,空旷辽远的天地之间,黄土堆积成的山峦绵延起伏。亘古不变的高原雄浑壮阔,苍劲荒凉。
腊月里的天气十分的寒冷,用当地的土话说,狗尾巴都能冻掉。辚辚的车马声在山间响起,寒风裹挟着飞扬的黄色尘土中缓缓走出一队贩货商人。打头的老者穿着一件打满补丁的破旧棉袄,黄土将他的头发和胡须都染成了褐色,一张黄皮肤的面孔就如这千沟万壑的土地。车队翻上一个山头,老者对着雄浑的天地吼出一句高亢响亮的秦腔。
江渉骑着一匹瘦骨嶙峋的老马缀在车队末尾,他在寒风中缩了缩脖子,啃了口手中沾着黄土的邦硬面饼,又仰头灌了一大口烧刀子,鼓着腮帮子狠劲嚼了两口囫囵咽下。他仰起头来,扯开嗓子跟着老者唱出一句《信天游》。
他的嗓音低沉圆润,唱江南小调自是极好,可这秦腔却是有些不伦不类。他夫一开口,前面便有一汉子回过头来,冲他喊道:“小白脸学哈哩!”
农村里的人朴实的很,心直口快,想啥说啥。江渉被人嘲笑也一点不恼,瞪了那人一眼,用南方话骂了回去:“干侬甚事!”
一队的汉子全都豪爽的哈哈大笑。
江渉跟着商队从清晨走到黄昏,翻过三条沟走过四道梁,这才来到附近最大的一个城镇。他和队里另外一个浓眉大眼的青年一起出队,给领头的老汉塞了一挂钱和两包烟草,老汉不要,推来推去的,最后硬是往他们囊中各塞了一张大饼。
浓眉大眼的青年名唤二郎,他和江渉一起走到商队的骡车边上,下腰扎步,周围大汉立刻上前来搭手,帮着两人各自将一个几十斤重的麻袋驮到肩上。
没有几日便要过年了,过了年,江渉便在北边呆了整整三个年头。
他永远都记得第一次看到这片黄土地时的那种震撼。
前年北边三个月没有下雨,种下的庄稼全都颗粒无收。太阳炙烤着干涸的河床,路边人家十室九空,就是有银子也买不到米面,一路走来全是面黄肌瘦的逃难灾民。
江渉一路走走停停,逆着人流来到这个还算有点人烟的小村庄中。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么穷的地方。
村子没有名字,全村的房子全是最简陋的茅草破屋,耕地少的可怜,稀稀拉拉的种着几根半死不活的庄稼。一条饿的皮包骨头的野狗在村头窜来窜去,盯着人的眼神冒着狼似的凶光。全村全凭着两口还没枯竭的深井吊着性命。
江渉便是在那里认识的二郎。
二郎家只有一间茅草屋和一条热炕,妹妹睡里面,老娘睡中间,二郎睡外边,至于大郎……十日前大郎出去找吃的,出去了便再也没有回来。
他家和村里其他人家一样早就穷得揭不开锅,唯一的财产便是同样瘦的皮包骨头的一头年迈的耕牛。
当他晚上,江渉赶走了四五个打那头耕牛主意的难民,又用自制的弓弩打了两只飞鸟。大娘将家里最后的一个一直藏着舍不得吃的窝窝头给了江渉,又翻箱倒柜的找出了自己当年陪嫁的一床棉被。
棉被带着陈年的霉味,棉花硬邦邦的。窝窝头更是硬的咬起来嘎嘣作响。江渉和那一家三口一起挤在一张同样硬邦邦的炕上,睁着眼睛半宿不能入眠。
也许是被这里的穷困震慑了他,也许是大娘颤颤巍巍的背影让他想起了已故的外婆,第二日起床后,江渉决定留在这里,他不走了。
温郁之当年在北境从军是不是也见到过这种景象?江渉默默的想着。
他看着清晨的阳光照在这片贫瘠的黄土地上,突然就觉得他有点理解温郁之了。
*****
青山隐隐水迢迢,秋尽江南草未凋。不同于北方的漫天风沙,千里之外的江南,完全是另一番景象。
都说天下三分明月,扬州得其二。这个用金粉堆积出来的花花世界,景色是秀美的,小调是婉转的,生活……自然也是极为优渥的。
周家乃两淮一带首屈一指的盐商巨贾,世世代代的财富积累,如今可谓是腰缠万贯,富甲一方。
他家有座私家园林名唤“吟春”,这吟春园就坐落在这扬州城内,园子不大,却是名家设计,内里亭台水榭无不精美细致。
周家大管家叫做周福,如他的名字般生的十分富态。他在周家干了几十年了,一向深得重用。虽是个下人,可平出行也是前呼后拥,排场比许多少爷小姐都要风光高调。
“温大人、冯大人,这边请。”可此时吟春园内,这位风光的大管家却是如普通小厮般低头哈腰的在前面引路:“我家老爷都已经在‘中和堂’设宴静候二位大人。”
此时他们正走过一条九曲回廊。回廊建在穿园而过的池水之上,左边是十三扇雕刻精美的镂空花窗,花窗形状各异,扇扇都不相同,每扇窗中的景色皆能入画,人走在回廊之上,可谓是移步换景。
回廊右边没有围墙遮挡,可饱览园中风光。只见院中层层叠叠的太湖石参差错落的堆出一座假山,假山上点缀着精致的盆景,三座小巧的亭子掩映其中,水面上更是建了一座精致的石舫,石舫中隐约传来缥缈的丝竹之声。微风吹过,送来一点似有似无的梅花香。
温郁之和扬州知府冯知章跟着周福在园中走着,水上风大,他忍不住的打了个寒战。周福眼角瞟见,立刻摆了摆手,便有机灵的小厮快步上前,将两个描金手炉分别递到他和冯知章面前,另有两人抖开毛色光亮的上好狐裘披在了他们身上。
温郁之接过手炉,轻声道了声谢,任由小厮替他系紧狐裘。
这三年来,他有七八成的时间都是呆在江南,与留在京中的妻子见面日子屈指可数。十七八岁的小姑娘懵懵懂懂,他每次回京,对着她也觉得没什么话说。
他刚到江南的时候,尽管已经借着春闱舞弊案挫了世族的锐气,朝中还有戴相坐镇,严相支持,可他的压力依旧是巨大的。他曾一个月内躲过了三次暗杀,两次是投毒,一次是买凶。所与人都觉得他会知难而退,可是他撑下来了。
如今他拉拢周家,打压陈家和欧阳家,在江南也有了一二可用心腹,一切都按照计划进展着,土地改制已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