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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云鹰只好不再问。
翻过女郎山,便是一眼望不到边际的广袤平原,一行人借木枭之力,再次腾云驾雾,越过可能早有娴静门以逸待劳的洛阳城,飞抵开封——根据七巧殿六方弟子的消息,那里有一座门面很大的吴姓锁匠铺。
进了开封城,自是直奔而去。哪料想,锁匠铺大白天的紧关着。两扇青黑色的铁桦木制成的大门,比玄铁还要坚硬数倍,刀枪不入,牢不可破。着实令人头痛。本要向门锁动起脑筋。可仔细看去,又觉得这锁根本算不得锁,不过是连起两扇门的一块两斤重的,方方正正的木疙瘩。通体青黑,连条缝隙都找不到,更惘论锁眼了。
宝钿一生气,从行李箱里翻出一根三尺长的百炼金钢棍,插在门环上开始撬。几个师兄弟见状,纷纷来帮忙,一起忙活半晌,累到筋疲力竭,满头大汗,门还是严丝合缝的紧闭着。
亟初禾走上前,把宝钿的棍子抽出来,闭上眼去仔细摩挲那大门中央的木头块,好一会儿,他的眼睛才睁开。只见他用指甲轻轻抠在木块的一侧边缘,猛地一刮,那木疙瘩竟‘吧嗒’裂开,亟初禾轻轻再一掰,便很顺利的将锁取下。
门,豁然洞开。
宝钿仰慕的望着亟初禾,她知道这个人素来神奇:“小师叔真厉害。”
亟初禾却把头撇向另一边,朝乐子期深深看了一眼:“无他,唯知心耳。”
宝钿立刻凶巴巴的瞪过去,咬牙切齿,满心的嫉恨全写在脸上。
还是步云鹰看出端倪,将宝钿差遣走,一群人进去铺子,亟初禾和乐子期留在最末。乐子期再按捺不住:“亟兄怎得连宝钿的事也推给我?”
亟初禾笑得一双桃花眼弯弯,俊朗之外平添了几分魅惑:“你心善,不会伤她性命;你聪慧,会处理的滴水不漏。再者,你总有办法化腐朽为神奇,我有什么理由不推给你?”
乐子期说不出话来。
亟初禾偏还要得寸进尺:“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堂堂释心术生杀决断的大事都不怕,还会怕这等芝麻绿豆的小事?”
乐子期气闷,狠瞪了他一眼,扬长而去。
锁匠铺是个独门独户,影壁之后,光是前院就有百步宽。屋内更是讲究,上好的杞梓木家具,光滑的大理石地板,就连冶铁灶台前小小的脚踏都精雕细刻过。步云鹰越看,脸色越沉。他和七巧殿众人均已辨出这是谁的手笔。
很想找个人来问,可这房子虽大,桌椅上却有薄薄一层灰尘,显然有些时日没有人住了。
任平生于是遣了两个弟子到邻居家问,结果对方也知之甚少。除了知道这户姓吴,去年秋天开始经营锁匠铺,过年前回了老家,至今未归以外,再问不出其它。
步云鹰道:“暂且安顿下来,四下再探,问问那些买过锁的客人们。”
众人依言行事,各自忙碌,唯有宝钿偷偷摸出一张黄纸,悄悄走近乐子期身后,趁其不察,冷不丁贴在他背上,一边指着他念动咒语:“急急如律令,妖狐快现形!”
乐子期哭笑不得,将黄纸自背上揭下来,塞回宝钿手里,顺便低声问:“姑娘要对付我?还是要你小师叔的心?”
宝钿原本愤恨扭曲的脸,怔忪片刻,好容易恢复平整,她狐疑的盯着乐子期,好像想看清楚他打的什么算盘。
乐子期低低一笑:“人定时分,后院假山。”
他并不着急说明白,因为他知道好奇心自会送宝钿按时赴约。
饵而投之,必得鱼焉。
一切如他所料。亥时,已近荒芜的后院假山后,宝钿拿着一把匕首,戒备的盯住乐子期,不许他步入自己三尺之内。乐子期笑:“我只想知道姑娘的答案。”
宝钿把小脸一扬:“当然是小师叔最重要。你算老几?”
乐子期点点头,他问这个问题的同时就猜到她的选择,现在问,不过是要让宝钿提醒她自己:“那姑娘可愿答我一问?”
“哼。凭你问。怕你不成?”
“敢问姑娘可知你小师叔现在,最想要什么?”
宝钿撅起嘴,她的确不知道,小师叔的心思她从来都是雾里看花,猜不明白:“是。。。。。。寻找七公子吗?”
乐子期看着她,不说是,也不说
否。
宝钿自己先犹豫起来,她虽不懂亟初禾现在所需,但她深知小师叔品性怎样的桀骜不驯,师门布置的任务他会一丝不苟的完成,但那绝不可能是他心中所愿:“将我七巧殿发扬光大!”她又想了一个,却更快的从心里面否认掉——单凭亟初禾的心智、功夫,如果他想坐掌门之位,绝不用等到今天。何况他非但没有做掌门,连个徒弟都不收。有单枪匹马把偌大的七巧殿继承下去都困难,别说发扬光大了。
成亲生子?这个假设宝钿都没有说出口,只在心里过了一遍,她知道这更不可能,亟初禾是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的翩翩好儿郎。他若想娶妻,大把大把的候选,何用费什么心思?
可是,除了成家立业,除了七巧殿和皇甫家的事,小师叔还能有什么心愿呢?宝钿糊涂了,她从来没有深思过这个问题,突然想来,如坠泥潭,使不上力,又寻不到出路。不得已,抬眼去看乐子期,她见识过释心术的神奇,她知道这个人一定能解答她的困惑:“乐。。。。。。乐少侠。”
她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平和:“你知道小师叔想要什么吗?”
乐子期却左右看看,四顾无人,才神神秘秘对她说道:“莫问了,姑娘,他想要的,你给不了。”
宝钿不服气的立起柳眉:“什么东西?”
乐子期幽幽叹气,欲言又止:“都说了你给不了,何必追溯。那不是给自己徒增烦恼吗?”
宝钿脾气犟起来,匕首不客气的横上乐子期的脖颈:“你说不说!”
乐子期似乎被她吓了一跳,忙不迭道:“我说我说我说,请宝钿姑娘务必先把刀放下。”
宝钿不肯,执意要他先说,她相信对付狡猾的妖狐,唯有武力才能换真言。
乐子期无奈:“姑娘可知道他为何刻意在人前与我要好?”
宝钿琢磨了一会,她才不信堂堂正正的小师叔有断袖之癖,若是有,七巧殿师兄弟个个才貌出众,怎样也轮不到乐子期:“为什么?”
“他有求于我。”
“骗人!我七巧殿有什么事要求你瞳门?”
“别的事当然不会,只这一件,非我瞳门不可。”
宝钿追问:“到底什么事?你再卖关子我就。。。。。。。”言语间,匕首竟真的割向乐子期的咽喉。
☆、第六章 明日复明日
【第六章明日复明日】
乐子期躲也不躲;只轻轻吐出两个惊魂动魄的字,“读心。”便叫宝钿的匕首生生停在半空,被施了定身法似的,半晌动弹不得。
“他,他要读谁的心;”宝钿知道;答案绝不是自己的名字。一股无名火倏地窜起,只待乐子期说出那个名字,她就去要了那人的命。
可乐子期终于说出的这个名字叫她难以置信;更惘论下手对付。
“师祖;;怎会。。。。。。。”
“否则姑娘以为要如何寻找他的下落,”
宝钿答不出;她知道这件事的确唯有瞳门可以办到。
乐子期又叹了一口气:“看他期待的样子,我实在不忍心告诉他,我办不到。”
宝钿的眼睛亮了,既然乐子期办不到,是不是就意味着她有机会来成全小师叔的心愿:“看来,你瞳门也是浪得虚名。”
乐子期闻言并不恼:“妙算老人神龙见首不见尾,我自然读不到他的,唯有从他亲近的几个人下手,间接猜测。可是一来,瞳门与七巧殿结怨已久,你的师父师叔们不可能对我吐露太多细节,就算你小师叔拜托我,他性子孤傲,也不会对我毫无保留;二来,我并不想过多涉足此事,并非不重承诺,而是。。。。。。。你知道你小师叔的脾气,万一找不到你师祖,他发起狠来,拿我祭了白骨刀。。。。。。。我就是变成鬼也无处诉冤。”
宝钿想了想,觉得乐子期所言确实有道理,这才将匕首收回来:“你,哦不,乐少侠,肯不肯教我释心术?”
“你?想入我瞳门?”
“不是的,”宝钿羞答答的说,“我只求一招半式,能帮小师叔解开心头困惑即可。”
乐子期琢磨了一会,笑道:“果然好主意,如此,既帮了你小师叔,又解了我的难处。实在再好没有了。宝钿姑娘蕙质兰心,子期先行谢过。”
宝钿莞尔:“乐,乐少侠快别这么说,宝钿还不知道能不能学的成呢?”
乐子期道:“释心术的确非一朝一夕可以练成,你小师叔又不是个有耐性的人,让他等确实强人所难。倒不如。。。。。。。”他再度欲言又止,“唉,这样难免委屈宝钿姑娘,还是作罢吧。”
事到如今,宝钿哪里肯依,扯住他的袖子,逼着他非说不可。
乐子期勉为其难,犹豫再三,终于说道:“其实也简单,姑娘只消将你身边人一言一行告知子期,子期用释心术加以研究,不日便能给你答案。到时候你再告诉你小师叔,他必然。。。。。。。”
“他必然高兴的不得了,”宝钿喜滋滋的接话,“不过是留心些罢了,有什么难的?此事就包在我身上!至于答案。。。。。。”她有点不放心的盯着乐子期。
对方马上拍胸脯:“当然是姑娘的头功。”
宝钿笑的见牙不见眼,她已经在想象小师叔夸奖她时难得一见的温柔笑脸了。
好容易打发掉宝钿,踏着月色回到自己房内,往床上一躺,身边却有人凑将上来,不怀好意的问:“我的脾气耐性就那么差?”
乐子期一点也不意外这个人为什么会在这里,又为什么知道他刚刚说过的话:“你不是在女郎山对那些萍水相逢的痴情女子怜香惜玉吗?怎地就不敢对朝夕相对的宝钿好点?”
亟初禾反诘:“我对付那么多,留给你一个,你还不干?难道临山照水人要在女人这一战中认输不成?”
乐子期没好气:“亟兄这么晚来就是要通知我别未战先降吗?”
亟初禾又仰回床上,舒舒服服的躺好:“那是其一,其二锁匠铺太小,不够一人一间的,我索性大方些,让给他们。”
“不知亟兄说的一人一间,是否包括你七巧殿的众多侍童们?”
“当然。”
乐子期磨牙:“我现在真想一脚把你踹下去!”
亟初禾嘻嘻,笑的十分讨打:“所以我躺在床里边。”
乐子期暗中闭了闭眼,捏了捏拳,努力压抑胸中怒火:“贴在墙上当画也不错。”
亟初禾继续嘻嘻哈哈:“你才舍不得。”
乐子期终于忍无可忍,悄悄伸出两根手指,使劲一拧,听见对方夸张的倒吸一口凉气才偷笑道:“叫你胡说八道。”
亟初禾却突然岔开话题,探过头来耳语:“其实,我觉得七公子很幸运,我听过他的故事,”不等乐子期回答,他自顾自的说下去,“如果不是命运多舛,他大概永远都不会知道顾回蓝是怎样生死相交的好朋友。”
乐子期静静的听着,一抹朦胧月纱,柔柔罩着他的脸,单是侧面就令亟初禾看呆了一瞬,脑海里猝然蹦出两句诗:“天公骄子性通灵,风沙磨砺俏玉容。冰晶玉肌飘清韵,暴雨洗礼驻彩虹。”琢磨着,这说的好像就是乐子期吧?
这样的人物,怎么可以总有心结羁绊?
这样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