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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事不提,她嫂子问起另一件事情来:“我听说老太太和姑娘不在家的时候,你看着家,还让丫头把姑娘心爱的摆设给打碎了?”
说起这事儿来,翠玉一半得意一半是懊恼:“嫂子你也知道了?真是的,其实姑娘就是太宽和了,那种丫头就该撵去劈柴舂米才对,还留在身边儿……”
“听听这说话,姑娘居然还不如你懂得事理儿,行事儿还得你来教导?”
翠玉后知后觉地啊一声:“我不是那意思……”
她嫂子本来觉得事情没到那一步,再说这次若是婆婆来,自然可以名正言顺的教训女儿。可她是嫂子,婆母尚在,教训小姑本不是她该做的事情。可是在庄子上恍惚听着这事儿,她就觉得不对了。等到了镇上进了李家,她才知道事情远比她们在乡下知道的还要严重。
在门房的时候就听着人家说话意味不对,等进来了找了相熟的人一打听,才知道这妹子人大心大,行起事儿来全不象以前了。小时候就算任性,和人争东西,那也是各凭力气直来直去,可是现在却全然不一样了。
“嫂子……你甭听那些人胡说。那打碎东西的事儿,奶奶也点过头,姑娘亲口罚的,哪里是我整治人……”
“那这样说起来,姑娘出门去了,留下你看家,那是信重你。你呢?让新来的丫鬟打碎了东西,先不说她,只说你。你觉得你身上就一点错儿都没有吗?真要罚,该连你一块儿罚了才对。”
“凭什么罚我?”
她嫂子冷笑一声:“凭什么罚你?我问你,前年铺子里有伙计勾结外人,用假货掺杂,掌柜的也没细验,就一起发卖,后来人家卖家找上门来,是单罚伙计呢?还是连掌柜的一起罚了?”
这是李家商号曾经出的一件大事,翠玉也知道。
“当然是一起罚了,谁让他监管不细……”
“那你说,姑娘出门了,信任你才把院子交给你,你监管得力吗?”
翠玉顿时语塞。
不错,四奶奶掌家虽然不严苛,但也讲究有错必罚。茯苓打破东西的事,究其根底,自己那段时间在管事儿,没管好东西没管好人,而且她还是知道茯苓把碎片儿藏起来的,却是一推三不知——
更何况,要是四奶奶知道了,其实她早就知道放花瓶的那个三角墩底座坏了,偏偏一直不说,就等着别人去犯这个错儿打碎瓶子……能进屋的人,不管谁打碎了,对她都没坏处。小英、白芷、茯苓都行,就算最后是姑娘自己打碎,于她也没有损失,她为什么要去提醒别人呢?别人是不会知道这情形的,就是她自己也是无意中发现的,搁瓶子的底座那儿不知道被什么小虫子给缝了,外面看不出来,其实里面全虚了,根本不经碰。水滴瓶本身的瓶底儿是圆的,不象其他的瓶子,本身搁在那儿就能站得住,非得个底座不行。
但嫂子今天说起来,翠玉毕竟还是心虚。
她也板起脸来,抱怨了一句:“那嫂子就只站在别人那边儿,一门心思的教训起我来了。”她索性也坐下来,脸冲着窗子,把后脑勺留给她嫂子。
她嫂子看她这样了,心里的火气倒是慢慢下去了。
这个小姑子送进来服侍姑娘,这几年,也没人认真教导过她。就是婆婆隔三差五能进来见她一面,也说不上什么话。道理没人教,她自己只被别人捧着哄着,当然也不会明白。
“妹子,咱们才是一家人,我说话行事,纵然有不周到的地方,可是嫂子总不会害你。”
翠玉还是扭着头不理。
她嫂子慢慢说:“你服侍姑娘这几年,没有功劳,也有情份在。可姑娘转过年也不小了,该说亲了。你比姑娘还大,就没想过自己将来怎么样?”
翠玉还是不理,但是耳朵却不知不觉的支起来认真听她嫂子说话了。
“咱们这样儿人家,说起来,是给人当奴婢下人的,矮人一头。但是那外头一般的人家,没个正经营生,又或是只会在土里刨食儿的,过得远不如咱们家呢。爹娘现管着田庄上的事儿,你哥哥现在跑腿办事,将来呢,就是接爹的位置。我呢,跟娘一样,打打杂儿,料理下小事儿。你呢?你想过你将来走哪条道儿吗?”
“象咱们家这样,儿女生下来也是主家的奴婢,伺候姑娘少爷,将来的路,其实早就定下来了。一呢,也配个人,将来男的出息就是管事,象你哥哥一样,女的自然是管事娘子。二呢,主家开恩,放出去自家聘嫁。凭咱们家,大富大贵的攀不起,要找个吃穿无忧的婆家还是办得到的,好歹是自由身了,将来生的孩子也不是人家的奴婢下人。”听着翠玉还不出声,她嫂子又说:“还有……就是象你过去认知的那个小姐妹,叫明娥还是明芳的来着?给主家的少爷做屋里人,指望能生个一儿半女,将来挣下点儿富贵家业……”
翠玉终于慢慢回过头来了。
她嫂子说:“说白了,也就这三条道。妹子你想过自己要走哪一条吗?”
翠玉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她嫂子也没急着催问,就这么静静等着她回答。
第八十三章 人不如旧
又林轻轻吹了吹,尝了一口,确定是烫不着人了,才小心的把药一点一点儿喂给幼弟通儿。
从入秋,通儿因为出了些汗又吹了风,就咳嗽起来。病不算重,但是小孩子不爱吃药,倒拖了半个月都没好。
四奶奶抱着儿子,看着大女儿又哄又逗,耐心细致的喂了半碗药,又细心的用帕子给他擦了嘴,才把围兜给他解下来。
都说女儿是爹娘的贴身小棉袄,四奶奶想,这话一点儿不假。
这个女儿,给她帮了多少忙,省了多少心?德林玉林的事她没少照看,家里的,还有自己陪嫁的铺子的账,她也看得懂。祖母跟前,父母跟前,嘘寒问暖早晚问安的,也没有马虎过……
可是女儿再好,终究要出门子。
得什么样儿的女婿,才配得上自己家的掌上明珠呢?这么孝顺,能干,还特意请了女先生教导过,比那些大家闺秀也一点儿都不逊色。
亲戚好友家的子弟,要么年纪不合适,要么就是人品相貌配不上……四奶奶提起这个放下那个,挨个儿否决。
不不,都不合适,配不上。
但是门第高的,读书做官的人家,四奶奶又踌躇了。那人品门第是提高了一个档次,可女儿倘若高嫁,将来受了委屈,娘家可很难给她撑腰。
自己家……毕竟是个商家啊。
这就人常说的高不成,低不就了。
做爹娘的为了孩子,一片心恨不得揉碎了全扑在他们身上,能替他们把今后几十年的路都安排好——家里穷苦些的,怕女儿嫁过去吃苦。富贵些的,又怕没有规矩。选人老实的,怕没出息委屈了女儿。选那机灵的,又怕机灵人心肠善变,谁知道将来会怎么样?
四奶奶觉得自己这心,简直要活生生的熬干了一样。就算把女儿嫁进皇帝家里当娘娘,还唯恐女儿不中意那金碗呢。
“娘?”
四奶奶回过神来,把儿子松开。看他连滚带爬的下了床,鞋都顾不上穿就要往外跑,乳娘连忙提着他的鞋追上去。
又林把药碗放下让丫鬟收拾了去,又喝了两口茶压嘴里的药味儿。这药味儿说苦也不算太苦,但是再不苦,也是药汤,总不会象蜜糖一样适口。刚才为了给弟弟做榜样,又林眉头都不皱一下,现在可觉得嘴里泛苦,特别不是味。四奶奶忙吩咐人给女儿拿蜜饯来,又林忙摆摆手:“不吃那个了,太甜。”
四奶奶知道女儿口味一向清淡,即使是甜点心,也不喜欢那种甜得发腻的。
又林扶着她的手起来,两人坐到桌案边,四奶奶把今天送来的账本子翻了翻,对女儿说:“还是你的法子好,这么记,比以前看着清爽多了。”
“今天庄子上来人了?”
“来了,你屋里翠玉的哥哥嫂子跟着送粮的车一块儿来了,刚在账房交了账,又到我这里请了安,这会儿怕是正在和翠玉说话呢。”
要说翠玉,实在是不省心。要依四奶奶的意思,反正年纪也大了,大可以让她回家去,她爹娘是给她说亲还是有别的安排,就和李家没什么关系了。但是又林觉得,翠玉本身并不坏,刚来时也是直来直去的,只是这几年日子过得太舒坦了,又觉得爹娘哥嫂都是管事,渐渐骄狂起来。要是她自己能明白过来,那当然更好。毕竟这用人上头,就算把翠玉换出去,再弄新人进来,一时半刻也摸不准脾气,而且各项事务还得从头教起,并不见得就省心了。
所以换人是下策。俗话说,衣不如新,人不如旧。有毛病,倘若能改好,又林当然情愿她改好。
四奶奶也知道又林的意思,点头说:“我刚才点了她嫂子两句。她爹娘都是本份人,就是她哥哥,一向办事也勤勉。她嫂子倒是个精明能干的,我的话她肯定会好好寻思。”
又林说:“又叫娘为我的事儿费心。”
“别胡说,跟我讲这样的话。我不为你们姐弟几个费心,为谁费心?”四奶奶和女儿一起对账,翻一翻去年的记录,再和今年的对照一下,今年年景还好,风调雨顺的,收成比去年增了近一成。
又林把近两年的大致产量比对了一下,对于亩产、人工和各项开支,心里大概都有数。一对镂空银花苞球耳坠子在脸颊旁边微微打晃。四奶奶心思却不全在账本上头,她轻声问女儿:“你这回和老太太到庙里去,都遇见什么人了?”
“也没遇着什么人,就是一些奶奶、太太们,都是去避暑、吃斋去的。”又林说:“哦,还有咱们后头朱家老太太,她和祖母倒是常在一处说话。说本来不知道咱们去庙里,不然就相约着一同上路了,彼此也有个照应。多亏有她在,同祖母常在一处说话,容易打发时辰。”
“你弟弟他们没淘气吧?”
“没有,弟弟还结识了个小伙伴儿呢,是个弃婴,被庙里的和尚养大的,和弟弟差不多大,倒是个挺机灵的孩子,两人分别的时候恋恋不舍的。”
四奶奶一笑:“怪不得呢。前天打发人说要信纸。我寻思他一个小孩子,要写信给谁。他说是庙里认得的。”
“弟弟要写就让他写吧,虽然他年纪不大,可是既然许诺了人家要写信,总不能不守信。”
“是,这同年纪大小没关系,守信是应该的。”四奶奶说:“况且,想写字总是桩好事儿,以前可得训着逼着才肯写字呢,现在倒是主动讨起信纸来了。”
又林笑着说:“年纪大了,自然懂事,会用功的。将来弟弟说不定读出个名堂来,还能给娘挣个封诰呢。”
那一边儿,翠玉心事重重的回了院子,小英笑着说:“听说你哥嫂来了,你怎么不多陪你嫂子说会儿话?姑娘这会儿又没回来,院子里也没什么事儿。”
翠玉没精打彩地说:“家里事儿忙,他们已经回乡下了。”
看她样子一点儿都不欢喜,眼圈儿微红,倒象是哭过一样。
小英心里头暗自纳闷,又不好意思追问她。
第八十四章
以往翠玉每次见了家里人,回来都是十分欢喜且得意的,絮絮叨叨说个不停。而且家里人捎来的东西,她也会显摆显摆,要是吃的,也会分了给旁人吃,要是穿的,那更得赶紧穿上给人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