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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吟霜见到皓祯时,是一脸的笑,一脸的若无其事,只是拼命把他推出房,不敢“接待”他。皓祯虽然一肚子的狐疑与不安,却一时间,抓不住任何把柄。事实上,自从吟霜进了公主房,皓祯想见吟霜一面,就已难如登天。再加上皇上最后的差遣特多,这“御前行走”的工作也多而忙碌。每天从朝中退下,已经晚上,再去公主房,不一定见得着吟霜,却因去了公主房,而必须“歇下”,这才是另一种折磨。尤其,不知吟霜会怎么想?一连好几天,真正知道吟霜备受苦难和折磨的,只有香绮。这小丫头反正跟着吟霜,吟霜受折磨时,她总是沉不住气,要上前“替罪”,公主以为她们是亲姐妹,见这样的“姐妹情深”,心里也不是滋味。折磨一个和折磨一双差不了多少,香绮就跟着遭殃。
这天下午,阿克丹和小寇子都没跟皓祯上朝,因为已有王爷身边的侍卫们随行。两人就坐在王府的“武馆”中喝茶,一面悄声谈着吟霜,两人都非常担忧。这“武馆”是“谙达”们休息练功,训练武术的地方,一向是丫头们的禁地。“谙达”就是满人“师父”的意思。两人正谈着谈着,忽然看见一个小丫头,飞奔着闯进武馆,嘴里乱七八糟的、气极败坏的大叫着:“阿克丹!阿克丹!救命呀!……阿克丹……”
阿克丹和小寇子都跳了起来,定睛一看,来人是香绮。香绮发丝凌乱,面色惨白,汗流浃北,已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小寇子惊愕的问:“香绮!你怎么来了?”
“快去救吟霜姐呀!”香绮紧张的喊,眼泪已滚滚而下。“公主在对她用刑呀!”“用刑?”阿克丹大眼圆睁,浓眉一竖:“什么叫用刑?怎么用刑?”“先跪铁链,吟霜姐已经吃不消了!现在,现在……现在叫传夹棍,要夹吟霜的手指呀……”
“夹棍?”小寇子不相不相信的问。“公主要对白姑娘用私刑吗?”“可恶!”阿克丹一声暴吼,拔腿就往公主房狂奔。
小寇子没命的去抱住阿克丹,急急的喊着:
“冷静冷静!公主房不能硬闯呀!咱们去禀告福晋吧!你不要去呀!不行不行呀……”梅花烙13/30
阿克丹一脚踹开了小寇子,怒吼着说:“等你这样慢慢搞,白姑娘全身的骨头都被拆光了!贝勒又不在府里,我不去谁去?我豁出去了!”
阿克丹一面喊着,已一面冲往公主房。小寇子眼见拉不住,拉着香绮就直奔福晋房。
在公主房的天井中,吟霜十个手指,都上了夹棍,痛得汗如雨下。她呻吟着,哀唤着,颤声的求饶着:
“饶了奴才吧!求求你,我再也受不了了!请你,再给我机会,让我努力的去做好……”
“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公主恨恨的说:“你怎么做都做不好,你真正的错,是不该存在,更不该进入王府!”公主看着行刑的太监们:“给我收!”
夹棍一阵紧收,吟霜十个手指,全都僵硬挺直,痛楚从手指蔓延到全身,她忍不住,发出凄厉的哀嚎:
“啊……”就在此时,公主房的房门,被一脚踹开了,阿克丹巨大的身形,像一阵旋风般卷进,在宫女、太监、侍卫们的惊呼声中,他挨着谁,就摔开谁,一路杀进重围。直杀到吟霜身边,他抓起了两个行型的太监,就直扔了出去,两个小太监跌成一团,哇哇大叫。在这等混乱中,公主早吓得花容失色。崔姥姥飞快的拦在公主面前,用身子紧紧遮着公主,慌张的喊着:
“快保护公主呀!有刺客呀!有刺客呀……”
阿克丹三下两下,就卸掉了吟霜手上的夹棍,吟霜身子一软,坐在地上,把双手缩在怀里,站都站不起来。阿克丹一转头,直眉竖目的看了公主一眼,就对公主直挺挺的跪下,硬帮帮的磕了一个头。“奴才不是刺客,奴才名叫阿克丹,是府里的谙达,负责武术教习的!”阿克丹洪亮有力的说着,双手握着夹棍向前一伸,“哗啦”一声用力拉开:“奴才愿意代白姑娘用刑,恳请公主恩准!”兰公主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瞪着阿克丹,在饱受惊吓,又大感意外之余,简直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此时,雪如一手扶着香绮,一手扶着小寇子,后面跟着秦姥姥,颤巍巍的赶来了。宫女、侍卫、太监、丫头们全忙不迭的屈膝请安,一路喊了过去:
“福晋万福!”公主还没缓过气来,雪如已经站在她面前了。
“公主请息怒!”雪如喘着气,直视着公主。那份“福晋”的尊贵,就自然而然的流露出来,压迫着公主了。“这阿克丹在府中三代当谙达,是王爷的左右手。皓祯六岁起,就交给阿克丹调教,皓祯视他,如兄弟一般。此人性格直爽,脾气暴躁,凡事直来直往,想什么就干什么。今天得罪了公主,固然是罪该万死,但,请看在王爷和皓祯的份上,网开一面!要怎么处罚,就交给我办吧!不知公主,给不给我这个面子?”
公主心中一慌,面前站着的,毕竟不是吟霜或奴才,这是皓祯的亲娘呢!是自己的“婆婆”呢!她勉强咽了口气,轻声的说:“额娘言重了!”“那么承情之至!”雪如立刻接口:“这吟霜丫头,我也一并带走了!”“这……”公主嘴一张,身子往前一冲,想要阻止。
“没想到这吟霜丫头,如此蠢笨!”雪如不给她开口的机会,就面罩寒霜,十分威严的说:
“居然把公主气得对她用夹棍!她原是我房里的丫头,没调教好,也是我房里出的差错!我不能再让她在公主面前,频频出错,惹公主生气!阿克丹!你还不‘跪安’,杵在这儿干嘛?”秦姥姥响亮的应了一声“是”,急忙上前去搀扶起吟霜。而加响亮的“喳”了一声,就磕下头去。
“好了,不打忧公主!咱们告退了!”雪如说着,弯身行礼,带着吟霜、秦姥姥、阿克丹、小寇子、香绮等人,就浩浩荡荡的离去了。公主眼睁睁的看着雪如把人给救走,她只是睁大眼睛,拼命吸着气,脑子里一团紊乱,简直理不出一点头绪来。怎么?一个新进门的丫头,竟有皓祯垂怜,阿克丹舍命相护,还有福晋出面救人!她怎有这种能耐?她到底是谁?到底来自何处?有什么背景身世呢?梅花烙14/30
13
吟霜被带到福晋房里。
雪如注视着遍体鳞伤的霜吟霜,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卷起吟霜的衣袖、裤管,她迫不及待的去检查她身上的伤痕,片片瘀紫,点点烫伤,处处红肿……还有那已迅速肿起起的十根手指头!雪如心里,像有根绳子重重一揣,抽得五脏六腑都痛楚起来。怎会发生这样的事?那公主,好歹出身皇室,自幼也是诗画熏陶,受深闺女训,自然该懂三丛四德,怎么出手如此狠毒?雪如一面一叠连声叫秦姥姥和丫头们拿金创药、拿定神丹、拿热水、拿棉花……一面捧着吟霜的手,就不住的吹气。水捧来了,药也拿来了,雪如又亲自为她洗手擦药。嘴里不由自主的的,疼惜的低喊着:
“这个样子,也知道有没有伤筋动骨,要不要传大夫?秦姥姥,要不要传大夫呀?”
“不要不要,千万不要!”吟霜急切的感着。“我的手指都能动,身上也只是些皮肉小伤,千万不要传大夫,如果给贝勒爷知道了,会闹得不可开交的!”吟霜说着,就拼着命活动着手指头,给雪如看。雪如心里一惊,吟霜说的确实有理,这事必须瞒过皓祯,否则后果不堪想像。她紧紧的凝视着吟霜,这冰雪聪明、兰质蕙心的女孩儿,即使出身在江湖百姓家,却赛过名门闺秀!
“吟霜啊!”她忍不住激动的说:“我太难过了!我应该多护着你一些的!不说是为了皓祯的比故,单讲我心里头对你的感觉吧!已经从认可,到了喜爱与疼惜的程度,说什么我都有责任要保护你呀!”吟霜听得又感动又感激,看着福晋,心里热烘烘的。
“可我做了什么了?”雪如自责的继续说:“我总以为公主是有身分有地位的人,不会对你做出太离谱的事来,这才把你交给了公主,没料到她竟会下手如此狠毒!想想看,万一我凑巧不在府中,你和阿克丹,只怕都已成刀下亡魂!这,想来我就毛骨悚然了!”“您不要自责吧!”吟霜急急接口,惶然得不知所措了。“是我太不争气,太没有用嘛!以致公主恨我入骨,跟我形同水火,落到现在这个地步,惊动了您的大驾!您居然亲自为我出头,冒险得罪公主,不顾婆媳失和……我真不知道凭什么得您如此眷顾,如此爱护?又凭什么让大家都舍身为我,联手护我?我……我……”她说关说着,泪珠已夺眶而也。“我太感动了!我真的太感动了!”
“听我说!”雪如心疼的把吟霜拥入怀中。“你的苦难到今天为止!从今儿起,我一肩扛下来了,在我心底,你就是我的媳妇儿了!我再也不让你去公主房!公主要怪罪,就让她怪罪我吧!”听到雪如这句:“在我心底,你就是我的媳妇儿了!”吟霜又惊又喜,整颗心就像一张鼓满风的帆,飘向那浩瀚的、温柔的大海里去了。那份喜悦和满足正如同大海中的潮水,滚滚涌至,把手指上的伤痛,身体上的折磨,都给淹没冲刷得无影无踪了。这天晚上,皓祯兴冲冲的来到了“静思山房”。小寇子、阿克丹紧跟在他身后,拎着食篮,里面又是酒,又是菜,又是各种精美小点心。“吟霜!”皓祯笑着去抓吟霜的手,吟霜轻轻一闪,他只抓到她的衣袖。“我娘告诉我,她又把你从公主房要了回来。太好了!把你放在公主身边,我真是千不放心、万不放心,要见一面,比登天还难!害我这些日子,过得乱七八糟!现在,好了!你又回到静思山房里,我们一定要好好庆祝一下!来来来!来喝酒!”他又要去抓她的的手,她再度轻轻闪开。微笑着说:
“别拉拉扯扯的,喝酒就喝酒嘛!”
“怎么?”他一怔:“几天不见,你憔悴了不少!身体不舒服吗?受了凉吗?”“哪有?”她急急接口,喊香绮、喊小寇子、喊阿克丹。“来啊!咱们把酒茶摆起来,让我侍候贝勒爷喝一杯!”她慌忙去提食篮,摆餐桌。但,那肿胀的手指实在不听使唤,一壶酒差点没掉到地下去。香绮和小寇子都奔上前来,拿碗的拿碗,拿壶的拿壶。好不容易坐下了。皓祯看着吟霜,尽管憔悴消瘦,那眉尖眼底,却满是春风呀!他未饮先醉,斟满了杯子,就连干了三杯。酒一下肚,心潮更加澎湃。这样的夜,已经好久都没有了。窗外月光把柳树的枝枝桠桠投射在窗纱上摇摇曳曳。窗内,烛光照着吟霜的翦水双瞳,闪闪烁烁。他深深的啜了一口酒,趁着酒意,醺醺然的说:
“吟霜!我想听你弹琴!”
“弹琴?”香绮正斟着酒,酒杯砰然落在桌上。“不可以!不可以……”“弹琴?”小寇子正帮皓祯布着菜,筷子哗啦掉落地。“弹什么琴?弹什么琴?”在门口把风的阿克丹也冲进了室内。
“不能弹琴!”他气呼呼的,直截了当的喊:“贝勒爷可以走了,改天再来!”“怎么了?”皓祯狐疑的看着众人。“我很想听吟霜弹琴,你们一个个是中了邪吗?吟霜!”他看着她:“我最喜欢你弹那首《西江月》,以前在帽儿胡同,咱们每次喝了酒,你就弹着唱着……自从你进府,那种日子,反而变得好遥远了……”
吟霜站起身子,转身就去拿了琴来。
“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