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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真这才拍拍她的膝头,“来,喝杯咖啡,慢慢说。”
“小女恋爱了。”
“那多好,此时你不是老希望多活几年,可以看到女儿成家立业吗?”
“求真,她的对象,比她年长二十多年。”
求真一怔,多么熟悉的故事。
曾女士几乎没哭出来,“劝她什么都不听。”
“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
“无耻之徒!”
求真笑出来,“客观些。”
曾女士无精打采,“对方是名建筑师,四十七岁,已与妻离异,有两名子女,是小女同学。”
“条件很好哇。”
“你吃撑了,求真,人的寿命有限,她的母亲已经比她大好几十岁,不能照顾她多久了,自然希望她有个好归宿,找个年纪相同的伴侣。”
求真揉着额头,发觉太阳穴隐隐作痛。
这是怎么回事?“老友,令千金只不过在谈恋爱,她未必会同该位仁兄订下终身盟约,还有,即使嫁他,也有机会分开,人生充满奇缘,下一位伴侣,许还比她小十多二十岁。”
“哎呀,”曾女士叫一声苦,“你这张乌鸦嘴,求真,我真是失心疯了才会跑到你这里来。”
求真既好气又好笑,看着这个心急如焚的母亲,“你希望听到什么好话?”
“我以为你会帮助我劝劝她。”
“要听劝告的是你,给她自由,你并不拥有她,她毋须遵你的旨意生活;放开怀抱,支持她,爱护她,不要干涉她恋爱学业事业以及其他一切选择。”
曾女士呆半晌,“你懂什么,你又没有子女。”
“那你为什么来找我?”
“我想你会比较客观。”
门铃叮当响。
求真“噫”一声,客似云来,她欠欠身去开门,门外站着列嘉辉与许红梅。
求真大乐,“二位恋爱专家来得合时,有事请教。”
许红梅扬起一角眉毛,“求真你真会揶揄人。”
她已经改了装束,不再作少女打扮了,求真看到松口奇+書*網气,这表示她心态亦随着外型一起成熟,一身黑色便服十分配合她身分,求真自觉与她距离拉近。
“我替你们介绍,我的老同学曾女士是位有烦恼的母亲。”
许红梅笑,“呵,又多一位朋友。”
曾女士并不介意向陌生人吐苦水,“许小姐,你说,你会不会爱上比你大二十多三十岁的异性?”
许红梅笑不可抑,“我当然会,怎么不会。”她情深款款看向列嘉辉。
曾女士怔住,大胆发问:“有幸福吗?”
许红梅温柔地答:“可是,幸福是另外一件事,幸福同恋爱不挂钩。”
曾女士膛目结舌,“难道恋爱目的,不是为着一个幸福家庭?”
许红梅笑不可仰,“不,恋爱并无目的。”
曾女士咋舌,大惑不解,“费那么大的劲,却无目的?”
列嘉辉一直站在一角不出声,到这个时候,也不得不笑道:“是,太太,你说谈恋爱是否愚不可及。”
曾女士细细回味他的话,然后猛然抬起头来,“阁下是谁?你并非那个比她大三十岁的人。”
列嘉辉不语,退后一步。
求真打量列君,此刻,他的年纪又恢复到她第一次在船上见他那个模样。
“列先生,真高兴见到你。”她与他握手。
“我有同感。”
许红梅说:“求真,你与老朋友聚旧吧,我们改天再来。”
求真识趣,追上去低声问:“今日有何贵干?”
许红梅看了求真一眼,“你认识一位叫郭晴的私家侦探?”
“他怎么了?”
“他一直盯我们梢,一日被嘉辉抓往,一记左钧拳,他叫出来说是你朋友。”
求真不得不承担,“是,他的确是我的小友,他是小郭先生的侄孙。”
“呵,求真,想不到你有这样一个忘年之交。”
求真代为致歉,“不幸所有私家侦探都行动闪烁鬼祟。”
“自然,探人隐私,原是见不得光之事。”
求真有些代小友汗颜。
许红梅说:“求真,请你同郭某说一声,别再继续这种勾当,否则嘉辉会对他不客气。”
求真只得应允。
“再说,”许红梅嫣然一笑,“嘉辉与我即将出国旅游,私家侦探也跟不到。”
列嘉辉过来与求真紧紧握手,“求真,我们下次再来看你。”
求真说:“记住,是很近的将来,别等我百年归老的时候再来。”
列嘉辉与许红梅双双退出。
这个时候曾女士失声问:“这一对男女是谁,长得那么漂亮?”
求真颌首,“这便是传说中的一对壁人。”
“没想到求真你有那么出色的朋友。”
“当然,你以为我所有的相识都似你这般草色?”
曾女士并不生气,呆半晌,说:“我看穿了,随它去吧。”
求真劝道:“儿女做什么你都反对,你又不能提供更好的选择,对年轻人的世界也不甚了解,日子久了,他们会疏远你。”
曾女士低头不语。
正在这时,门外有汽车喇叭声,求真掀起窗帘一看,“噫,令千金来接你了。”
曾女士喜出望外。
“快上车,又不是叫你去同比你大三十岁的异性谈恋爱。”
曾女士给求真一个白眼,开门出去与女儿会合。
求真十分羡慕,到底是有儿女的好,生气也有生气的乐趣,一下子雨过天晴,母女俩双双逛街去。
过一日,郭晴来了,一声不响,坐在求真对面。
求真看到他面孔,吃了一惊,没想到列嘉辉左钩拳威力如此厉害,小郭晴右眼又青又肿,睁不开来,只剩一条线。
“有没有看过医生?”求真紧张。
“无碍视线。”小郭无精打采。
“列嘉辉心狠手辣。”
“这自然不在话下,”小郭说,“是我不好,我自己不够小心。”
求真说:“是,我们无权去探他隐私。”
“他俩已于今早乘船出发旅游。”
求真松口气,“那好了,我们再也不要管他们的事了。”
谁知道小郭固执地问:“谁说的?”
“你打算怎么样?”求真一半好笑一半好气。
“我早在豪华游轮企业号上伏下眼线。”
求真讶异,“噫,你果真没完没了,惹上你真是蛮痛苦的一件事。”
本是讽刺语,可是小郭一本正经严肃地答:“是。”
求真笑了,“你还想知道什么?”
“他们感情进展状况。”
“与我们有关吗?”求真质问。
“叔公穷一生之力追查列许二人的感情历程,我有义务承他遗志续查,以便档案完整。”
“当心你另外一只眼睛。”
小郭恨恨地说:“这是我侦探事业中之奇耻大辱。”
求真劝道:“你自己也有错吗。”
“我有错,他就该出手打人吗?已经长得那么英俊,又富有,还不够吗,还能随便打人?”
求真觉得小郭这几句话已无逻辑可言,十分感情用事,“你一直不喜欢他。”
小郭毫不违言,“是,我不明白一个人为什么可以得到那么多,包括二度恢复青春。”
“你妒忌?”
“是。”
“嫉妒是很坏的一件事。”
“是。”
“你是否会考虑控制你的情绪?”
小郭指着青肿的眼睛问:“你是我,你会怎么样?”
求真叹口气,“我会恨他。”
“谢谢你,卜女士,你是个公道的人。”
求真不住摇头。
“所以我会一直钉住列嘉辉。”小郭悻悻然地说。
那块鸽蛋般大小的青肿要两个星期后才消失,小郭右眼却红筋密布。
他一直未得到列许二人的消息,直至一日,船停在斯里兰卡,列许二人上了岸,没有再回到船上。
船长并没有寻找他们,看情形早已得到消息,他俩会在此站告别。
但是小郭明显地吃了败仗,他闷闷不乐,一边叮嘱世界各地行家代为寻找二人,一边追问求真,他们最可能在何处落脚。
求真说:“让我想,斯里兰卡不错呀,印度洋之珠,风景秀美,可惜天气稍嫌炎热……还是南太平洋几个岛屿可爱,你有没听过法属马其萨斯群岛与苏萨阿蒂群岛?其实,文明都会也有优点,巴黎有巴黎的风光,还有,新奥尔良也有特色,火奴鲁鲁更加……”
求真还想讲下去,忽然发觉小郭瞪着她。
瞪眼,自然是表示极度不满,求真只得说:“不,我不知道他们去了何处。”
“一点线索均无?”
“他俩财宏势厚,无拘无束,又懂得享受,去到哪里不一样。”
“你的意思是,再也找不到他俩?”
“世上那么多人,如恒河沙数,那一男一女,要是决心躲起来谈恋爱,如何去找。”
小郭抬起头,如有顿悟,呆半晌,才说:“无法找了。”
求真听了这四个字,十分高兴,附和着说:“是,无法找了。”
小郭默默离去。
求真十分宽慰,及时放手是太重要的事,一味死缠烂打,容易走火入魔。
真气走人岔道,影响身体正常运作,有碍养生。
接着的一年内,小郭都不再提到列嘉辉与许红梅二人。
他努力整理叔公的文件,把他早年的案子,以短篇小说形式发表,文字经卜求真润饰,推出之后,大受读者欢迎。
“比一般虚构的推理小说合理得多了。”
“人情味浓郁,犹胜曲折剧情,当事人是个有情人。”
“没想到真实世界里有那么多阴暗悲哀的故事。”
“最有趣的是,郭大侦探永远苦苦哀求事主不要追查真相。”
“原来一件事的真相是世上最恐怖的事。”
求真老怀大慰。
总算为小郭先生尽了一点余力。
但是他的侄孙却困惑了,“版税与稿酬加一起,几乎足以支付生活费用,那么,侦探社还开不开?”
求真笑了。
“我打算把业务交给好友,待叔公的故事全集发表完毕,才重操故业。”
“那可能是三十年后的事。”
“毋须那么久,十年八年够了。”
“那么,小郭晴,你得祈祷我得享长寿。”
“你一定超过百岁。”小郭不加思索。
“不过,”求真说,“一年半载之后,你的文字也许已经磨练得法,不用任何人辅助。”
小郭晴深情款款地说:“我永远需要你。”
求真侧头一想,从来没有人对她说过那样的话呢,不禁感动起来。
“有一家素菜馆,妙不可言,我已订了台子,一起去大快朵颐。”
求真欣然赴约。
那个晚上,求真看到了小郭的女伴。
原来他特地请长辈来会一会他的意中人。
那女郎艳丽、温柔、懂事、蓄着长发,有种特殊风情,很少言语,只是微笑。
叫求真想起一个人:琦琦。
遗传因子终于发作,小郭不但承继了叔公的事业,对异性伴侣的选择,也一如叔公般品味。
求真感慨万千,她仍然不明白时间去了何处,一时它过得太快,一时它又过得太慢,可是刹那间,它一去无踪,现在,连第三代都事业有成,快成家立业了。
求真喝了几杯,忽然说:“郭晴,要就结婚吧。”
小郭一怔,笑了,“长辈最喜欢参加婚礼。”
求真怕他一耽搁下来,就会步叔公后尘。
这时,小郭转头看着女伴,“那,你愿不愿意结婚呢?”
女郎笑吟吟,“今晚来不及了,总得明早。”
求真说:“明早就明早。”
小郭说:“明早还有明早的事,明早再说。”
求真无法不摇头叹息,当年小郭也这么诸多推搪,终于弄假成真,结不成婚,他俩把求真送回家。
那夜,求真看到琦琦的信。
“求真,读到你们整理过的小郭探案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