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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华眼中凶光大盛,仿佛喷得出火,我瞧着,不禁栗栗危惧。
(在我休假的一星期里,到底发生了多少事?)
“路先生,我不怕你。”王掌珍声明。
“我不在乎你怎样想,只是奉劝你,利笔如刀,不要拿别人的隐私开玩笑,他们并没有妨害谁,你这不是在伸张正义,而是造孽!”
我发出同情的唔声,力图缓和路华的情绪。
王掌珍拿眼瞪我,总算瞧见我了。
“你说错了,路先生,俞震亚掌握着中部最大的制片厂,南、北均有分公司,他靠着这个使女星投怀送抱,这是玩弄女人,你懂不懂?”她激动的敲起桌子。
“周瑜打黄盖。”
“每个人都有梦想,从事表演事业是要靠天分,女星并没有错,可恨的是有钱的大男人就贪起她们的姿色来了,这种人不公诸于世,还要让更多女人受害吗?”
路华不上当。
“就算俞震亚真有你说的那样,公开了于他无损,反倒替一些想摘星的女孩辟出一条新路。”他的声音已恢复正常。“如今的女孩子,老实的没几个,为了达到目的,什么都可牺牲,何况只是陪老板玩玩,同居也行。”
这回换王掌珍面红耳赤。生起气来。
“路华,你人身攻击!”
“我?我攻击谁?”
王掌珍怒视我一下,我忙摇手:“我什么也没说。”
“我没空生这种气。”她还是面向路华的好。“路华先生,你不妨开个价出来,我们不会白要你的。”
“我们之间无法沟通。你老板今天在吗?”
“在。做什么?”
路华按码拨号过去,请一位叫“吴先生”的人听话:“吴先生,请你约束一下贵公司的女副总编,不要再来打扰我工作。俞震亚的企划案若要做,请自己努力,我手上没有资料档案。……对,你是明理人,我也不愿意失去一个好邻居。……麻烦你了。……”他把话筒往前一送,“王小姐,吴老板请你说几句话。”
王掌珍将信将疑的接了,不一会儿,重重摘下话筒,踩着高跟鞋,挞挞挞的急往外走。
快快来,走时也快快快!
我纳闷。路华真神通广大?
“路先生。”
“什么事?”
“你怎么知道王小姐跟人……同居?”
“总有人会说。”
“你知道对方是谁吗?”
“我看她对你很凶,大概是你吧!”
“你开什么玩笑?”我听见自己口吃起来。
“好玩!”他说,“要不然便是跟你有关系的人。”
“总侦查长的嗅觉吗?”
他耸肩。“也许吧!是不是你大哥,他没住家里嘛!”
亮着一只茶褐色眼睛的脸上木然无表情,线条深刻的嘴唇抿得坚定。他到底看出了多少事?又发现——什么?
“干这行不随时注意周围的事,很快便被淘汰,其实我从不刻意想知道别人的事,但总有蛛丝马迹可寻。”他轻松的说,“比如对你,我发现了很有趣的现象:在某方面你很敏感,在另一方面你却十分的迟钝。”
先褒后贬,教人听了不太难受。
我好奇的问:“那里迟钝了?”
“比方说,你缺乏推理细胞……”他举起手比向大脑,咚,一颗胸扣掉了下来,他不信的看看衣服,“怎么掉啦?什么时候松的?”
我失笑。“是啦,你随时都注意周围的事,唯独自家琐事永远做不好。”从我的抽屉里找出针线小盒,穿了根白线。“自己会缝吧?”
“你大可不必乘人之危。”他拿起扣子,不知所措。
我从门口望出去,还没有人回来。“请你靠着椅背,不要乱动,否则刺到了可不管。再松开一颗扣子。”他照办。我弯腰替他缝口扣子,一心只想快点完成。是他那副不知所措的样子打动了我,教我心软了。
他的声音轻批飘飘的钻入我耳中。
“你的头发好香。”
“嗯?”我拂一下长发。
“你抽屉里藏了多少宝贝?”
“必需品,自己可以去看啊!”
“你会做衣服吗?”
“不会。”他当我是仙女,什么都会?
用迷你剪刀剪掉线,我抬起头,目光和他相撞,忽然脸上一热,是因为他看我的眼神——跟谁都不一样——没有人这样看过我,我突然畏惧起来,我不知道为什么,只是他那种眼神让我感到好无助。
我走进化妆室,镜子显现的影像中,清楚看见自己一脸羞红。(啊!跟他在一起多危险,和杰夫相处时从不会这样,我的心乱了起来,没有跟杰夫在一起时的平静。我怎么了,他是老板,又大我那么多,一定是天气的关系。爱丽丝,闭起眼睛,数一二三之后,就忘了这个尴尬。)这种催眠法是从漫画上看来的,不知是自己心神不宁还是作者骗人,效果不彰,还是用冷水拍拍脸管用。在化妆室待了将近十分钟,不得不走出来,迎上两位有名的人物——赵从德和程春野。
书法家首先发话:“怎么都没有人啊?”
我不是人吗?我柔顺的说:“请问找那位?”
“老板,老板,路华,路华!”程春野神经质的叫着。
我打侦查室门口望进去,奇怪,人跑那儿去了?留言板上也没有他的手笔,那一定很快会回来。我请他们等一下,“路先生没说上那儿,那一定很快回来。”
两人各自渡开,斗室之中,不一会儿又碰在一起,看他们那神态,我真担心他们会撞出火花来呢!终于有一个人先发难,另一个亦是老当益壮,不让青年。
“根本没有必要来这里,完全是你大惊小怪……”
“狡辩!现在的年轻人最擅长的就是狡辩!”赵从德一竿子打翻一船人。“我看不惯你们这种行为,这完全是这一代的年轻人疏于国粹,以致身心不健全所致。”
“你胡扯到那去了,我要不是看你老了,我就……”
“就怎么样?要打我是不是,就像你们欺负那些老国代一样?”
“你变态,有偷窥狂!”程春野扯下斯文面具,脸红脖子粗。“人家亲热干你屁事,你还看得津津有味,看完了才说要拯救道德,便拉我上这来,你有神经病!”
“无耻!胡说!你们就站在走廊上接在一起亲嘴,我又不是瞎子……呕心死了,呕心死了,真不知耻的野男女!”
我想送上茶,又算了,暴风眼太危险了。
程春野大声疾呼:“我们有恋爱的自由,这里不是共产国家……”
“你们吵够了没有?”路华走进来。“爱丽丝,这种客人不必端茶出来。”他将一罐果汁放在我手上,不客气的对客人说:“你们若不是要委托我办案,请回去吧,我受够了你们老是向我告状,你们不能自己解决吗?”
老先生的勇气和固执胜过年轻人,洪亮的声音在说:“我简直不相信我的耳朵,路先生,这是一桩师生恋的丑闻,师父和徒弟搞在一起,你居然不加闻问。”
程春野的狂面具再次被逼戴上。
“我和凡凡算什么师生?我们有恋爱的自由,就是师生恋又如何?你以为你还活在四十年前的上海啊!”
我的心在狂跳。他和凡凡?
路华说:“赵先生,你的租约何时到期?”
“下月十六。”
“程先生你的呢?”
“我到明年初。”
路华说:“你们既然处不来,只有其中一个搬家,赵先生,你赶快另觅清静所在,就可以不必再理会这些人啦。”
“好,搬就搬,眼不见心不烦!”
赵老不减威风地走了出去。程春野朝路华点点头,跨着胜利的步伐而走。又剩下我和路华两个人。其他四人都在忙什么呢?
路华眼珠一转,一副嘲弄的无奈。
“请走罪魁祸首,以后会安静点吧!”
我觉得我该说点什么才行。
“他们的确不该烦你,理应去找房东才对。”
他大乐,笑得弯下腰来。
“你真被我猜中了,单纯得可以,一点也没有推理细胞,你就不会联想到我是房东吗?我的天,哈……哈……”
我惊愕之下,顿时感到被愚弄的不悦,叫道:“我怎么知道会有这么年轻的房东?”
“好舒服.好久没有这样大笑了。”他笑够了,便喘口气歇歇。“房子是我大学毕业时我老爸送的礼物,他生前投身建筑业,坚持让我读建筑系,他去世后,我便决定顺应自己的喜好,做自己想做的事。”
“我大哥也是建筑系毕业的。”我突然感到亲切。
“又来了。”他皱起眉头。“你再不停止恋兄情结,男朋友迟早会跑掉。”
“我才没有恋兄情结。”
“你有。”他凭什么说得这么肯定?
“我大哥搬出去了啊!”
“你二哥不是要退伍了吗?”
“是啊!”我忍不住得意。
“看看,你就是这样。一般女孩子在谈恋爱时,一听到有人提起男朋友的名字,没有不眉飞色舞的,你相反,只有在提到你哥哥时才有那种表情。这不叫恋兄情结,叫什么?我替你的男朋友悲哀。”
我鼓起腮帮子。他干嘛老说些使我不舒服的话,我又那儿得罪他了?他根本不了解大哥、二哥和信实对一位孤女付出真正的手足之爱,多么令我感动和感激。先父是青年丧父的孤儿,我唯一的家便是蔡家,父系的亲戚多女儿,没人领养我。当我孤独时,我也不感到悲哀,因为我告诉自己:我一生最大的幸运,便是被蔡家收养。姨丈、姨妈不啻是我的亲父母、信介、信良、信实就是我的亲兄弟。
“我讨厌你!”
满腔言语化成一句话,我气嘟嘟的走回总侦查室,我真的生气了,因为他蔑视我对大哥他们的感情,我绝不原谅他!
我看见手中的果汁,要把它放回路华桌上时,忽觉有一只手搭在肩膀上,很有力量。
“我是为你好。”声音有点苦涩。
“你老是说话伤人。”我动也不动。
“我是想提醒你,男人的心也会受伤的。”肩上的重担突然轻了,他走回座位,面对我。“告诉你实话,总比哄骗你好。”
“也不管人家受不受得了?”
“我担心你男朋友为这点伤你的心,那时候你才会受不了。”
他担心?杰夫才不会。
我不再相信他的危言耸听,回自己座位,拚命去想邱杰夫的好处,以便下班时能以愉悦的笑容迎接他。很快,又忘了要恨路华。
我们要先去吃饭,我已想好要吃水饺和酸辣汤,然后去看六点半的电影,“上帝也疯狂绩集”听说很好看。
想得正美时,忽然有人靠拢过来,吴立中。
“爱丽丝,你这里有没有喉咙痛的药?我突然感到喉咙不舒服。”
我拿出一盒喉锭,打开盖子。
“一颗三元,十元三颗。”
“这价钱是怎么算的?”他拿了一颗便吃。
“没办法,老板没拨这笔预算给我,只好请你们自力救济。也有止痛药,一颗十五元,喉痛、牙痛皆可用。”
他交出十元。
“另外两颗先记着。”
我把十元放入用光了的护手膏的盒子中,轻轻摇晃,声音挺美的。“这是医药基金,请多多利用。”
小吴一路笑出去,向回来的人宣传。陆星座听了,第一个来胡闹。
“爱丽丝,我要治疗失恋的药。”
我瞪眼。“你会失恋?大情人。”
“你拒绝我的求婚,我真的失恋了。”
“没有女孩子会答应你的求婚,因为你根本不是真心想结婚。我姨丈说,天生花心的人,到死都改不了。”
“你在刺伤我的心哦!”
我笑。“谁叫你跟我开这种玩笑?”
“我是真心的,只要你点个头,我立刻去订礼堂。”
“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