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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我要下班的时候,程春野和你朋友一起来找我,程春野说他丢了六张很重要的设计图,怕是商业间谍偷去了,要本社……,不,委托本社负责找回来。这种案子向来由路华负责,所以我要他们明天再来。”
我松了口气。
“这跟凡凡没有关系嘛!”
“未必,屋里就两个人,而那个服装设计师神经质得很,不轻易让人进去,外人根本不知道他设计什么东西。”
“你的意思是指凡凡会做那种事?”我嘟嚷着。
“※※们这一行的不得不把所有的关系者……”
我爆发出来。“你神经有毛病!凡凡不是会偷东西的人,地上有一百块不是她的,她连看都不看一眼。”
陆星座站起来向我一鞠躬。
“谢谢你的情报,我会转告路华的。”
我愕然。原来他在套我的话,还洋洋得意的向我说道:“情急之下吐出来的话,才比较具有真实性。”
侦探的狡滑,今天总算见识到了。
(我这辈子嫁不出去,也不嫁干侦探的。)我不再理他,迳自走了出来,直上六楼找凡凡,敲门按铃都没人应,只好回家。八点多,我打电话到简家,凡凡的妹妹安安告诉我,凡凡一个礼拜没回去了,他老爹气得要命。
再打到“程春野工作室”,照旧没人应。
我没辙了,两脚搁在矮榜上松散片刻,重温方才安安告诉我的那段话。凡凡一星期没回去了?他家又不远,怎么这样懒,难怪她老爸要生气。换了克坚姨丈……“爱丽丝,”姨丈的目光转移到我脸上。“你和邱杰夫交往得如何了?”
“才见二次面,不晓得耶。”
“总知道印象好不好吧?”
“很好啊,他跟姨丈一样好。”
大哥轰笑。“完了,我们爱丽丝有‘恋父情结’。”
我瞪他。“不要胡说啦。我还不了解他,所以只有拿他和家里的男生比。——他跟大哥一样体贴哦!”我笑他。
“哦,还有‘恋兄情结’。”
姨妈轻打他手。
“你别说爱丽丝怎样,你自己呢?什么时候才打算成家?”
“妈——”
“每次问你,就一副不耐烦的样子。你这么大啦,我还爱管你吗?亲戚朋友问起来,我都笑不出来啦!”
“妈——结婚又不是我一个人的事。”
“王小姐若没意思嫁你,你也不用再费工夫,难道找不到其他的好女孩?”
“妈,对方才二十五岁,不想太早被绑住嘛!”
“你自己呢?”
信介哥闷不哼声,幸好广告结束,连续剧的情节吸引住姨妈,大哥乘机溜上楼去。我尾随在后,劝他说话小心点。
他停在楼梯间跟我发牢骚。
“你知道我最大的麻烦是什么吗?就是你做得太好了,在爸和妈的心中便认定将来的媳妇起码要不比爱丽丝差。”
“这很正常嘛!我也希望将来的丈夫能像姨丈或大哥一样。可是希望只是希望啊,不真的要完全符合啊!”
“问题是——她跟你是完全两种不一样的人。”
“王小姐?”
大哥直往上面走,我跟着。
“哥,王小姐叫什么名字?”
“掌珍。”他头不回的说。
“掌上珍宝?怪不得你烦恼,你很重视她吧?”
“废话!”
“她重视事业?”
大哥回头看我。“你怎么知道?”
“你自己说她跟我是不同的两种人啊!”
“对。”信介哥说:“你很有脑筋嘛,这一点倒跟掌珍很像。”
“拜托,哥,别再拿我跟谁比。你不是一向挺自信的吗?”
“我不知道,”他阴沉的说,“这阵子我的心有点乱。”
我说老实话。“哥,就算你娶了个女董事长,只要你喜欢,我想爸妈都不会说什么。他们若真喜欢像我这种没出息的女孩,还有二哥、信实可指望。你又不是独子,自组小家庭或住在家里,一切好商量嘛!”
“多谢你的提醒,小妹妹——”他没好气的说,好像方才我说的那些话,他用脚趾头想也想得出来。
我转身,到姨丈的书房找小说看。我爱看的书只限小说一类。
“卡拉马助夫兄弟们”看没几页,姨妈以对讲机告诉我有我的电话。正好把书扔到一边去,又臭又长的人名,看得好累。人间好书俯拾皆是,不想勉强自己。
走进书房接电话,一个陌生的男子声音吓了我一跳。
“张丽丝小姐?”声音宏亮有力。
“我就是。抱歉,我听不出你是谁。”
“路华,奇峰征信杜。”
我差点摔了话筒。我的天!
“张小姐,你在听吗?”
“是。”
我一颗心提到心口,他找我干嘛?那碗牛肉让他吃坏肚子,要找我算帐?……那男人单刀直入。“张小姐,我向‘四丽公司’问了你的电话,一来谢谢你的晚餐,再来是想跟你见个面,你过来本公司或约在外面见面都成。”
“做什么?”我才不去。
“我见过程春野先生,据他说,他消失的大张设计图,有可能是你‘借’走的。”他决断性的说。
“什么?”我压下一声尖叫。
“他的意思是,设计工作室一直维持隐密状态,他向来严禁外人进去,可是他的助手简凡凡小姐曾利用他不在的时候让你进去了四次。这点你承认吗?”
这个男人是工作狂吗?今晚刚回来就立即展开调查,连我进去“程春野工作室”几次,他都知道。
“凡凡告诉你的吗?”
“这个不关你的事。你承认你进去程先生的工作室四次吗?”
“你不告诉我,我也不奉告。”
“厉害,小姐。”他声音冷淡。“我想你在难过好友背叛了你是吗?大可不必,她不得不把一切说出来,免得程先生控她监守自盗。当然,她也为你辩驳,说你是个诚实的好女孩。我这样说,你是不是舒服一点?”
“是。”
他轻笑一声,似在笑我的老实。
我不悦,遂一言不发。
“现在你可告诉我,你进去设计室几次?”
“四次。可是我根本没见到什么设计图。”
“保留你的自诉待见面时谈。张小姐,明天你方便过来一趟吗?还是由本人亲自到府请教?”
请教?假惺惺的客套!明指我是小偷,连怀疑也不怀疑一下,这种人真过分,可能比“四丽”还难缠,我才不理他。
“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没有其他情报可提供。”
“你的意思是拒绝合作?”
“不是拒绝,实在不关我的事。”
“我明白了。”他出口惊人:“你年轻不明事理,我不见怪,我将找你家的大人谈一谈,也许他们会出面劝你为自己洗清冤枉。再见,张小姐。”
“喂,喂!”
他真挂了电话。他真的说到做到?
要是被姨丈、姨妈知道有人怀疑我是贼,我不如死了算了,虽然我很清白,可是怎么证实呢?
对了,与其由外人进谗,不如我自己去报备,好在姨妈知道凡凡在“伯爵金星大厦”工作,她一定会同情我受了不白之冤,而姨丈顶多告诫我以后别去那种地方,不至再生其他风波了。哼,让姓路的去枉作小人好啦!
我拔腿要走。电话铃唬了我一跳,赶紧先接了。
“喂!”
“张小姐?抱歉,我找这家男主人张先生。”
又是路华。他好狡滑,竟然要抢在我前头去告状。
我对着话筒一字字的说:“这里没有张先生,你再打十次来也找不到张先生。”希望他转出我的不满。
一阵沉寂。
“张小姐一个人住?”
突然的柔和语气使人不好太强硬。
“没有,我住亲戚家。”
又无声一会。
“你为什么害怕出面?你不是自认什么都没做吗?”
我照实说:“你说我是小偷。我讨厌你,不想见你。”
“我何时说过你是小偷?我不过将程先生、简小姐说的话拿来问你求证而已。你说话这么老实,倒真令我讶异。”
他在责备我说讨厌他吗?
“因为你说话的用语、口气,让我觉得你已认定小偷是我。”
“请不必如此敏感。偷服装设计图何用?卖给另一个服装师吗?这必须调查你有没有这一方面的来源。还未展开调查之前,我怎会直指谁是小偷呢?”
然后他缄口不语。我也莫名所以的静默着。
“喂,你怎么不说话?”他突然不耐烦起来。
“我说什么?”
“如果你已经不疑心自己就是雅贼的话,请明天上午十时到本社一趟,好吧?”
“非去不可吗?”
“不是不可以,只是你一味逃避,容易加深别人的疑心,自己心里也留个疙瘩不是吗?当面说清楚就没事了。”
“好,我去。可是你不能再打电话向我姨丈告状。”
“告状?好鲜的名词。放心,我要找也找你父母。”
他这样说我最放心。要找我父母比做什么事都难。
缓缓放下话筒,我在躺椅上歇歇气。跟那个人讲话乱不自在的。在社会上打滚过的男女毕竟不是我这种草包可比。
一开始就说我“借”走了程春野的设计图,后来却变成他在“求证”。
我发现了侦探的第二个讨厌处:舌底翻云覆雨,杀人是他,喊救命的也是他。
附带提醒自己,侦探头一个被发现的讨厌点:不小心就成为他套话的对象。
归纳:小心侦探的大嘴巴。
我想我可能是感冒了。一早起来,头晕、喉痛困扰着我,这是很少有的现象。快乐的人通常也是身体健康的人。
可是昨晚闷着一肚子的不舒服上床,辗转反侧,生气自己软弱没用,被人小用诡计一恐吓,我就乖乖答应上门报到。虽然读书不多,也看过几则推理小说,不管是那个作家为的,都是侦探登门寻求线索,那有关键人自己找上门的?碰上我这种草包,路华一定在偷笑吧?
结果一晚上不断地作同一个噩梦!
梦的内容无法记得很清楚,只恍憾知道有一个庞大的黑影一直挡在我前面,不让我过去,不管我跑往那个方向,黑影始终在我前面……记得我问他:“你要做什么?”他突然把我推倒,喝道:“还我老婆——”
当我醒来时,拳头仍紧紧抱在胸前。
我向来少作梦,怎么突然做起这样的怪梦?
后来发现冷气开得太强,整晚没有察觉,只是下意识的把自己全身裹在凉被下,被里一团黑,怪不得噩梦连连。
如果有什么是我害怕的,那就是感冒。(除了德国麻疹,感冒是我唯一生过的痛。)虽然缺乏正确的统计数字,但比照过去多次的经验,我有预感,这次还是会跟以前一样——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这是十分难受的经验,所以我赶紧下楼找“康得六百”、“速定”,全吞进肚,因为医生大人尚在高眠哪!
现在吃药希望为时不晚。昏昏沉沉的感觉侵袭着我,还是强迫自己走到三楼,把信介哥叫起来。
他摸摸我额头。“有点热。好,我去买早餐。不过还早嘛,我再睡十五分钟就好。”他又钻进被子里。
我拉他。“哥,快起来啦!”
“拜托别吵,我一点才睡,你别来吵我。——出去的时候把门带上。”
叫一个大男生起床真累,除非他今天有约会。我为了一张字条从姨丈、姨妈的房门底下塞入,然后回房继续打盹,希望一觉醒来,所有不舒服的症状全跑光了。
敏柔姨妈一定被我吓了一跳,怎会突然生病呢?
“你前天去亚哥花园玩的后遗症,”她说:“太累啦,再加上你不听话,不带件薄外套去,那地方风比较大……”她的推测言之成理。
我没说出冷气太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