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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真听什么?封玲茫然。
“封玲,我爱你,我的心非你莫属。也许我笨过,不理解我们的感情早已参入爱情元素。但分离,相思让我顿悟,我不能没有你,你在我身边,我才能感觉幸福。我也许霸道,也许可恶,但我愿意用这辈子让你觉得,忍受我,有价值。”
千思百虑,她整理不出。
看着她的表情,他叹气。“我知道你没听进去,你的心思都在女儿身上。没关系你只要记得你是我的,我们有责任和义务让孩子过得开心懈意,懂了没?”
懂?不懂。她转头看着检查大门。
他明白,这时候她心里只放得进以谦,放不下爱情。
他会继续努力,说一遍她听不懂他可以说一千遍。拉过她的手,揽她入怀,霸道的他,难得温柔。“信不信,我比你更笃定坚持?”
“什么?”她一头雾水。
“我笃定以谦会战胜血癌,她身上流有我的不服输血液。”
她望他,他不容置疑的表情按下她的心。
她用力点头,相信她的以谦会好起来。
情况不如关帧预期,以谦的病情在瞬间恶化。
过低的白雪球数值让医生不敢贸然进行化疗,以谦睡睡醒醒,失去以往的活泼。关家长辈天天往医院跑,封玲终日以泪洗面,所有人心情都沉重无比,他们开始怀疑焦心,害怕时间已经走到极限。
“别这样,以谦会难过。”白雒意环起封玲的肩。
“我认真配合医生说得每一句话。”她说,带着埋怨。
“我知道。”
“我没有给她偏方或草药,也没有中断治疗。”她靠在墙边,几乎站不直。
“我知道。”
“医生告诉我,这种病有百分之七十的孩子可以被治好。”她摇头,是数据骗人,还是她的命很差?
“是。”
“为什么我的以谦是剩下的百分之三十?她甚至连骨髓捐赠都等不到。”真的不懂。请给她一个答案,让她明白问题所在。
“封玲……”他不知道该怎么给于安慰。
“如果是我的错,为什么不报应到我身上?”她把头蒙在掌心,泪水自指缝间渗出。
这种事,怎能说谁对谁错?白雒意摇头叹气。
关帧从病房出来,惨白这脸,急急拉起封玲往里面走。
“以谦醒了,她想跟你说话。”
以谦醒了?她飞奔进病房床边,紧抱住女儿,企图把冰冷从她身上逼退。“以谦……”
“妈妈………我不想说再见………”以谦的声音,虚弱得几乎听不见。
“没人要你说再见。”
“可是,我要走了……”
封玲心惊,想起在网站上看到的文章。文章里说,血癌的孩子天生比常人敏锐,他们能预知自己的死亡。
不要,不可以说再见……她的牙齿打颤,她的心被撕裂成碎屑,她从头到脚都在发抖,寒冷一寸寸压上心头,她连伸手抱女儿的力气都没有。
“爸爸,妈妈,可不可以再把我生回来?这次,我要健康,不要当天才……”
她在交代后事?不要,她不听……她要去神游,要去找玉皇大帝,求他们把以谦留下来,让她代替女儿离开。
她傻在女儿床边,呆呆地看着她和关帧靠在一起。现在她才发觉,一谦和关帧有一摸一样的鼻子和嘴唇,他们的父女缘为什么这样浅?为什么她不要让以谦碰上关帧?
懂了,上苍看不惯她的自私,决定让她痛不欲生。
“妈……我真的好爱你……”以谦虚弱伸手贴上脸颊,想拭去母亲的泪。
“爱我就不要走,咬紧牙关撑下来,让我再爱你,疼你六十年。”她握住女儿的手,凄楚迷离的笑容看的人心伤。
她做错事,为什么要以谦来接受惩罚?自私的是她,该死的是她,她愿意万劫不复,愿意下地狱,愿意魂飞魄散啊……
以谦微微笑着,半眯得眼睛宣告她累了。“我真高兴……能当你的女儿……”
封玲眨眼,串串泪水滑过颊边。
走到尽头了吗?真的分离了吗?她们的愿望怎么办?她们未实现的梦想怎么办?
不要……她摇头……不要……不要到此为止,她要继续,她要不间断,她不要生生死死阻隔母女情……
她抽身,从病房逃走。这是恶梦,她只要跑得够快,就可以把它甩开。
对,是假的,假的,她的以谦活得好好,现在……哦,五点半,钢琴课快结束了,她得赶紧去把以谦接回来。
下个月,以谦要参加音乐班考试,老师还帮她报名钢琴比赛,她一定可以拿冠军,所有人都相信她是天才……不省钱了,她不挡枢门妈妈了,她要去把那套蓝紫色的缎面小礼服买下来,给以谦比赛的时候穿。
倒是以谦出场,一定会博得满堂彩,评审眼睛一亮,看见未来的明星在舞台中间发光,所有的妈妈都羡慕她有个让人骄傲的好女儿……
封玲跑进雨中,不断招手。出租车怎么不停下来……
关帧追在她身后,拉住她。
“你要去哪里?”他气极败坏。
“怎么办?上次我看上的那套小礼服一定被别人买走了……”她恍神。
“你在说什么?”他没听懂她的话。
“以前很想穿那套礼服上台,可是好贵哦,要八千块钱,要是不要买房子就好了,我会花八千块买衣服,把以谦扮成小公主,以谦真的很喜欢当公主……”她语无伦次。
“封玲……”她的哀愁染上他的眼。
“你没听过女儿钢琴演奏对不?你错过太多了……都是我害的,对不起,以谦一直想要父亲,是我太害怕,怕她有了你,就不想要我……”
关帧仰头,吞回泪水,他将她抱进怀里,替她遮去风雨。
“她好爱你,她最大的愿望是在舞台上弹钢琴给你听,我干嘛要阻止呢?我知道关家在那里,我要找你好容易,我为什么不完成她的愿望呢?我真是全世界最差劲,最自私的母亲……”
他听不下去了,他的心和她一样痛。“不是你的错,人生有很多无可奈何,你没错……”
“不对……不对……我错了,错的离谱,错的过分,错的该死,黑白无常,你们应该来拘提我,停止欺负我的女儿……”她疯狂挥舞双臂,仿佛真的阻止旁人看不见的勾魂使者。
“封玲,我们回去,以谦在等我们。”他拉住疯狂的她。
“不行,不要我去买衣服,听说这次的比赛,评审来自英国皇家音乐学院,我一定要买到那套礼服,八千就八千,了不起我下个月天天吃泡面……”
猛地,她推开关帧,冲入车水马龙的马路当中——
“封玲!”关帧大喊。
尾声
床上,十一岁的小女孩轻拍着刚满八个月的小娃娃,娃娃是男生,但眉清目秀,看过的人多数才他是女生。
他带着小呢帽,把光头挡起来,圆圆的眼睛骨碌碌地转着。他的头发长得慢,只到前几天才有足够的发量可以剃下来做胎毛笔。
娃娃不安分的手脚踢来踢去,姐姐把他逗得哈哈大笑,他们的感情很好呢,因为除了血缘之外,他还是姐姐的救命恩人。
宝宝不会说话,但会发出类似姐姐的声音,每次姐姐听到他喊自己,就乐得把他抱到钢琴边的摇篮里,弹一首曲子给他当奖品。最神奇的是,坏脾气弟弟听见姐姐弹琴,眼泪立即收拢,安静倾听。
他们啊,是最最要好的姐弟。
退出门边,微笑的封玲和关帧把房间留给儿子女儿,他们手牵手,走进花园里。
是春天,花朵被春风催出万紫千红,甜甜的花香带着醉人微醺,染上情人们的爱情。
艰苦难熬的三年,几度濒临死亡的女儿……终是苦尽甘来。以谦没有辜负众人的疼爱,她熬过来了,他们也跟着熬出头,那苦啊,点滴在心。
昨夜,封玲又作梦。
几年来,她重复着同一个梦。梦中,一片美丽璀璨的金黄花田,风吹过,花茎折了腰,花田中央一副美丽的玻璃棺材,棺材里,以谦闭起眼睛静静躺着。
她哭喊,她呼吸,她拼命跑向花田中间,风一阵阵,阻挡她前进。
你是小草,疾风劲雨中可以滴头但不能认输的野草。你只能等待风雨过去,昂首挺胸,对着太阳苍声:“我没输”。
“不,我输了,我当不起野草,还我女儿,我认输,认输……”梦中,她尖叫认输,梦醒,她泪流满面,发现自己在关帧的怀抱里。
关帧成了她的浮木。攀着他,抓着他,他的体温让她觉得自己还活着。关帧陪着以谦挨过一次次骨髓穿刺,他在网站了面发出数万张求救信,用高额酬金,想求得能配对成功的骨髓。
他们一起走过无数失望和冤枉路,他们不断欺骗自己,以谦不会死。直到关帧在网站上面看到一篇文章,知道兄弟妹的骨髓配对很高,也没向医生求证这种说法正不正确,他们就去做了。
这回,老天不负有心人,以谦有了弟弟,也有了生命。昨夜她作梦,有花田,有以谦,不同的是,花田里面没有玻璃棺木,只有一架白色钢琴,以谦弹着肖邦的黑键练习曲。
飞扬的音乐,飞扬的,她的心。关帧和封玲手牵手,坐进树下秋千,轻轻摆荡,享受午后宁静。关帧满足地看着妻子。这是他的家,有爸爸妈妈,哥哥嫂嫂,儿子女儿,有彼此的爱,孤独已被排挤。
“我还记得第一次走进这里,那时候……”封玲摇头。
“恐惧?”他问。
那年的小孤女,失依失亲,世界在她面前翻转了容颜,她心生恐惧,却不似他,满怀怨恨。
“嗯,很害怕,以为世界是会吞人的野兽,我必须够乖,才不会发生危险。”
“偏偏你碰上坏人。”他对她,怀到无法形容。
握住她的手,细细收妥。她的幸福,他要亲手为她掌握。
“你不坏,你是太孤单。”
孤单的他碰上孤单的自己,她以为感情会顺理成章走下去,慢慢发展,变成隽永爱情………
可惜,男人对于爱情比女人迟钝,在他还搞不清楚爱情,亲情时,她已经失去耐心。
幸福啊,幸好绕过波波折折,她终是回到他身边。幸好一次失误,上帝给了他机会弥补。
她仍然感恩。
“现在,我不孤独了。”关帧把她的头压到自己肩上。
“我知道。”额头靠着他的下巴,她喜欢他刺刺的胡渣。
“所以我有足够的能力对你好。”
“你对我很好。”三年的证明, 够了。
“还不够。”他要她连睡熟了都记得,他爱她。
“我不是贪心女人。”
“这样不好,在爱情中间,你要学会贪心,而不是退让。”
想起她在黛安娜面前退开,记得她想将他和女儿让给蒋妮棻,很多年了,她的退让依然让他胆战心惊。
她点点头,转移话题:“以谦的老师想推荐她出国比赛。”
“好,我们帮她加油。”
“你工作很忙。”她提醒他。
“你以为老头子是做什么用的?”
这是他答应搬回家的条件之一,老头子不准退让,要让他每年有足够的假期倍伴老婆孩子。
“又来了。真是坏榜样!你不懂尊敬爸爸,以后孩子长大喊你老头子的话,我可不管。”
“他不敢!”
“要不要试试?”她斜他一眼,问:“有没有听过现世报?”
他浓眉纠结,想起自己喊爸爸的样子,猛地一阵鸡皮乞瘩冒出来。爸爸……爸爸……越想越吐……
大门打开,一辆银色的休旅车开进来。那是爸爸,妈妈和继父,他们刚从夏威夷旅行回来。
“爸爸妈妈回来了!”
封玲从他身边跳起来,迎着车子跑去。
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