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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去睡了,还没想好明天怎么和客人谈……”
文子启轻柔抚摸着对方高烧灼热的额头,嘱咐道:“一定要去。”
“不去……”
“要去。”
“不去……”
“今天上午是谁说了会都听我的?”
“……”
在各种威逼利诱之下,沈逸薪总算肯爬上床,钻进被窝了。
文子启换了一身居家的衣裤,利索地洗手淘米切菜熬青菜瘦肉粥,又从冰箱里取出两个鸡蛋,准备往粥里窝上糖心荷包蛋。
十五分钟过后,一切妥帖,粥在电饭煲里静静地熬制。文子启回头瞧了瞧客厅那占据广大面积的凌乱传真纸,无奈地收拾起来。
茶几上还散放着几张与众不同的横线稿纸,纸上有沈逸薪的笔写草稿。一如他大半年前在深圳写给文子启的留言条,一手中国字写得潇洒飘逸,带些英文花体字的圆润风格。
文子启知道沈逸薪有个习惯——当思索如何应对刁钻客户时,他不会一直把思路固封在单单一个事件上,而是会一边处理其他事务一边将脑中冒出的零碎想法随意记在稿纸上。零碎的想法聚集多了,再整理成具体的。
“咦,这是……”工程师仔细看着,发觉其中一张稿纸上写有历年来物流行业中信息化管理的普及速度和其对公司整体运作效率的提升举例。
这大概是逸薪在接到深圳分部陈经理的电话以后,为了更好接触巨烽物流的老总胡烽所构思的部分会谈内容吧,文子启暗忖,忧心忡忡地联想到一只病怏怏的狐狸勉强支撑弱躯出门的场景。
“我以前毕竟是在巨烽物流工作过三年,如果由我去邀请胡老总,应该更容易……”文子启将草稿纸翻来覆去阅读了几遍,又认真思量几遍,掏出自己的手机,拨出了以前留下的胡烽老总的号码。
电话在响了几声后接通。胡烽显然对文子启深有印象,“哈哈哈,我可是清楚记得你就是曾经陪馨怡去欢乐谷玩的那个工程师。你辞职快有大半年了,她闹过好十多次要你陪。”
文子启斟字酌句地提出了见面的请求,语气极有礼貌。
胡烽很爽快地答应,见面地点定在胡烽和女儿下榻的酒店大堂,时间定在傍晚。
搁下手机,工程师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成了,逸薪能留家里安心养病了……”
阳台外吹进几缕潮湿的晚风,抚乱了茶几上的传真纸。
沈逸薪的手提电脑还没关。屏幕上突然闪动着小气泡——是MSN的视频聊天提醒,联系人为正在温哥华出差的Oscar Smith。
“……又一个老总。”工程师心想这位任职赛思克亚太区总裁的外国人应该是怒气冲天兴师问罪的。面对本公司的老总,身为工程师的他不敢擅作主张与之对话。“还是留给逸薪来办吧,万一说错了什么搞砸了什么就难灭火了……”
可偏偏在工程师整理传真纸的时候,不小心移动了手提电脑旁的一个文件夹。鼠标被文件夹碰了一下,堪堪点击中MSN的视频聊天提示。
屏幕中央弹出一个视频框。金发碧眼的外国人诧异地睁大双眼,瞪视着这个不认识的黑发黑瞳年轻人,冒出一句嘟哝:“噢!我以为这是Charles Shen的联系方式。”
工程师手忙脚乱地放下传真纸,“呃,对不起……这是他的MSN没错。刚才我不小心碰到了鼠标。”
颇感意外的外国大叔做了一个古怪的表情,“OK,那能否请你帮我喊Charles过来呢?我有重要事情问他。”
“Charles他……他正在休息。”工程师实在不忍心叫醒才睡下的沈逸薪,“他病了,发高烧。”
“……对于这个消息,我感到很遗憾。”外国大叔神情苦恼而沮丧,“在关键的时刻,他病倒了。项目怎么办呢?”
“您是指宸安银行的项目?”
“是的。”外国人揉一揉太阳穴,浅金色的眉毛紧紧拧起,“我听说今天上午宸安银行举行开标发布会。我们失去了这个大订单。”
这老外该不会酝酿着要严厉责备逸薪吧。工程师一时心急,争辩道:“还没签合约,保不定有转机。”
外国人的动作顿了一下,“宸安银行与东方旭升的合约签订仪式会在什么时候举行?”
文子启回答:“下周一。”
外国人用深沉如北冰洋的眼神注视工程师,“如今距离下周一仅仅数天,你凭什么认为会有转机?”
即使隔着网线和电脑屏幕,文子启仍能感受到那双碧蓝的眼珠子射出的目光锋利如刀刃,穿越无形的空间距离,擦碰出金属的火花,逼向自己,将自己全部贯透。
现在面对的人是赛思克的亚太区总裁、久经沙场阅人无数的Oscar Smith,已冷静下来的工程师谦和得体一笑,温文说:“总裁先生,Charles从不是轻言放弃的人——毕竟还没到最后一刻,我相信会有转机的。”
外国人端详着文子启,沉默了一阵子,“你也是我们赛思克的员工?”
“是的,我是赛思克北京分部的工程师,我叫文子启。”
“文,子,启。”外国人一字一顿,努力地发出不太标准的汉字音,忽然间似灵光一闪,“你就是Charles坚持要找回来的那个工程师。”
文子启愕然,“……我是他……坚持要找回来的?”
“对,我为了更快更全面地发展北京市场,曾打算从新加坡或香港抽调一个资深工程师去北京分部,专门跟Charles参与投标项目。但Charles拒绝了。他说,他想要的人只有你一个。”外国人若有所思,嘴角勾起鼓励的微笑,目光却依然犀利得仿佛洞穿一切,“文工程师,既然你认为事情可能有转机,那么我非常期待能尽快得到Charles或你的消息,无论是好或坏。”
与Oscar Smith结束视频谈话,工程师腿脚发软地坐在地板上,背靠沙发,无力继续收拾,由得零散的传真纸和文件将自己围绕。“天啊,简直像打完了一场仗。”他叹道,“逸薪真够厉害,能在这老外的眼刀下存活那么久。”
工程师的心脏还没恢复正常跳速,手提电脑突然又响起一记提示音,把他吓得心跳过速。
另一个MSN对话框弹出,原来是香港总部的人正加班工作中,让沈逸薪把近期新签的两份合同的电子版传过去,急用。
“德惠保险和刚毅实业的合同……唉,在哪儿呢……”文子启以前没碰过沈逸薪的电脑,不知道合约文件放在哪个文件夹中,只好直接用电脑搜索合同二字。文件窗里一下子显示出几十份合同文件,他从上往下细细浏览,顺利选出德惠保险和刚毅实业的合同,给香港总部的人发了去。
MSN那边的人在道谢后便自顾自忙碌,没了声息。
文子启准备关电脑,眸底余光掠过屏幕上的搜索结果框,最底下的一栏,一个熟悉的名称跃入眼帘,“……康鑫房地产的合同?”
他咬着嘴唇,移动鼠标,将文件点击打开。
一份合同的扫描版展现眼前。
这正是当年身为东方旭升华东销售总代表的韩光夏与康鑫房地产开发公司所签订的合同。字字分明,签名的笔迹清晰。
逸薪他……怎么会有这份合同?
文子启竭力理顺思路。
——逸薪在东方旭升的时候,职位是海外销售部总经理。东方旭升里,经理级别的人是可以接触到其他销售人员或团队签下的合同全本原件。但这份合同是四年前签的,逸薪是三年前才从尼泊尔回国——相隔一年,合同早就存档入资料室,他还专门调出来扫描……
年轻的工程师彷徨坐于电脑前,断断续续回忆起黄翰民的话:
“小文,当初举报你和韩光夏与康鑫签订违规合同的人,我怀疑就是东方旭升公司内部的人……韩光夏被带走调查后,公司里谁是最大得益者?”
八十二:
天空黑云密布,闷雷隆隆鸣响。歇缓数日的瓢泼大雨再次降临,狂暴地占领了北京城。街道上积水泛滥,被狂风吹刮得波澜阵阵。
何嘉懒洋洋地趴在摆满了日系手办的办公桌上,抬起鸡窝头发脑袋,视线越过新买的粉色战斗服真希波,望向对面静坐发呆的文子启。
“文哥,你都神游了一整天了。”
今日天公虽不作美,但幸好没有一通报修的电话。两位工程师可以安稳地窝在办公室内避雨。
“啊对不起……”文子启从对康鑫合同的思虑中抽离,落笔继续填写工程师日常行程登记本,“刚刚写到……对了,昨天上午兴瑞小区物业管理处报修,你去了,初步检测结果是……”
“唉,文哥,先别理这破本儿了。”何嘉放下手里的塑料小人,把登记本从文子启的签字笔尖下抽走,“咱们都当了大半年同事,头一遭见到你这么魂不守舍的模样。究竟出了什么事啊?”
文子启平静伸手拿回登记本,“……没什么。”
“是因为担心沈老大吧?他从昨儿就请病假回家了,今天又没来上班。病得很重?”
文子启无声叹一口气,心疼地想起今晨抚摸沈逸薪额头时所感受到的烫手热度,“他发烧……昨天吃了药,可是没改善,今天一早好像还烧得更厉害了。”
“病情发展总有个过程,就算是感冒发烧也需要个时间。明天就该好了。”何嘉拍着文子启的肩膀,乐观地说。
“希望如此……”沈逸薪的病,与手提电脑中那份合同扫描件像浓厚乌云一般笼罩着文子启的心,令他的心情比写字楼外那雨落不停的天气更加低黯。
“文哥,沈老大这次病得突然,是不是和丢了宸安银行的订单有关?”何嘉凑近问道,“精神上受到重大打击,估计影响不小。”
又一声沉闷的雷响传过上空,撼得人心震颤。
文子启攒紧了签字笔,眉心流露出坚毅和信任,“努力了那么久,但丢了订单,逸薪是受到些打击,不过我相信他会很快恢复的。”
何嘉挠着凌乱的鸡窝头发,仰头瞧一瞧墙壁上的挂钟,“对了文哥,你今天是不是约了客户晚上喝咖啡?”
“嗯,怎么?”
“五点钟下班了啊。你得早些出发,外头雨下得大,堵车肯定比平常厉害。”
事实证明,何嘉说的这句话无比正确。
晚高峰时期的道路本来便堵塞不堪,车辆前进缓慢,滂沱大雨更是令到情况愈发严重。无法通行的浸水路段,加上频频发生的剐蹭事故,整个市区犹如巨大的停车场,路面交通几乎瘫痪。寻常日子不需半小时的路程,公共汽车花了两个多小时才到。
公共汽车的折门一打开,文子启立即下车,撑起伞,踏着路面一滩一滩的积水和零碎的落叶,一路小跑直至酒店门口。
巨烽物流公司的老总胡烽已经在酒店一层大堂的深红沙发上安坐等待了。他理解下雨天塞车的痛苦,“这酒店的二层有自带的酒吧。我们去酒吧聊。”
文子启将湿淋淋的雨伞寄存在酒店一层的服务台,拍去衣袖上的雨滴,随着胡烽来到了二层的酒吧,选了个靠近落地玻璃窗的位置坐下。
玻璃一面光滑铮亮,一面因水珠漫布而模糊不清。外头世界风雨大作,树木被疾风刮得歪斜,悬在酒店楼侧的户外广告牌摇摇欲坠。
酒吧内幽静如世外孤小岛屿,暂时没有别的客人。胡烽不知道文子启没吃晚饭,一下子也没考虑太多,他扬手招来服务员,先点了红酒,“我住703,酒钱记在我账上。”
“胡总,这钱……”
“哎,你别跟我客气。”胡烽摆一摆手,豪爽道,“你在深圳干了三年,时间不算最长,但可以算是我公司里任职过的最好的工程师。我不过是请你喝酒而已,你拒绝,是瞧不起我这个前任老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