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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微微动了动嘴。他想把自己感觉到的传达给裴文,却堵在了喉咙口。他只是抬起了有些颤的手,轻轻搭在了裴文的手背上。裴文停下了动作,片刻,把手抽走了。
“还不能翻身的话,今天背上先不擦了。”
父亲的手还放在原处,愣了一会儿,便放了下来。
果然……裴文是不会原谅他的。年纪大了才有这种投机取巧的想法,到最后还是自取其辱。他讽刺地想着。
裴文把毛巾绞干净了,挂在了柜子边的挂钩上。他将盆里的水倒了干净,为父亲重新穿好了衣服,把保温杯换上了新的温水。
“这个帮你带回去洗了,出来以后还要穿的吧。”
裴文捧起了父亲叠在枕边的脏衣服。父亲怔了一下,抬眼看到,裴文的眉眼间已经温和了很多。
父亲的嘴角不自觉地动了动。
“随便,无所谓。”他别开了眼睛。
裴文没有说什么,带着衣服离开了。
裴文收到父亲的死讯,是在第二天上午。
当天负责的医生告诉他,父亲要求搬回家,把点滴带回家打。医院不同意,说他还不能动。他便大骂医院骗钱。骂了一会儿便平息了,医生以为只是老人的任性,便没有通知裴文。父亲却为了证明自己还能动,趁医生护士都不在的时候,扶着墙,打算亲自走到医生的办公室去。他在离开病房不远的地方失足跌下了楼梯,脑袋撞到了墙壁的尖角上。实施了抢救,也没有挽回他的性命。
裴文坐在办公室里,愣愣地看着落地窗户外面的那一方天空。
那个人终于在最后,给他开了这辈子最恶劣的玩笑。
83、天枰的另一端 。。。
女人熟练地取了一支烟夹在指间,“介不介意抽女烟?”
裴文淡然道,“不了,谢谢。”
女人点完烟,默默地抽了一口,抬眼漠视着落地窗外,沐浴在雨里的人和街。马路上过往的车辆,车轮溅起一片片水花。过往的情侣一起撑着伞,在雨里有说有笑。
“什么时候开始的?”女人问。
“……两个多月了。失眠一年多以前就有了。”
“你说,医生配的药,现在吃两颗也很难奏效?”
“嗯。”
女人沉吟了一会儿。
“看不出来,你像是有病的人。”
“也看不出来,你像是心理医生。”
女人轻笑了一声,用手指将金属的烟灰缸勾到面前。抽过的烟上留下了一圈红色的唇膏印记。
她的面前放着一小杯espresso,白色的杯子边缘也留着她唇的痕迹。沉默良久,女人说,“我帮不了你。”
裴文也面对着落地窗坐着,双肘搁在桌子上,低眼看着自己面前没有动过的咖啡。
“是么。”
“去疗养院吧。可以和你介绍,我有认识的同学在那里。”
“不了。”
裴文只是简单地给了两个字,没有打算解释,为什么不了。
女人撑着下巴,有些闲懒地看着自己纤长的手指,指间的烟飘出缕缕青丝。
“男人还真是喜欢自以为是。”
女人微微侧过脸,看着裴文。落地窗外的雨滴悄无声息,前仆后继地扑到地上,绽开一小朵水花。女人指间的烟,渐渐向下蔓延着。裴文感觉到了视线,回过头来。
“想不想和比自己大十岁的女人睡一晚?”
裴文微微笑了笑,“谢谢,改天吧。”
女人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自嘲似的笑了。
“我好像问了不该问的人了。”
“何以见得。”
女人带着笑意回过头,面对着窗悠悠地抽了口烟。
“你喜欢的是男人。”
裴文愣了愣,淡然说道,“真不该小看心理医生呢。”
“想不想知道还看出来什么?”
裴文抬眼看看她。
“要收费。”
“这个是心理战术?”
“这个是玩笑。”
女人弯了弯嘴角,颇为妩媚地瞥了裴文一眼。
“我很好奇,已经有人和你一起生活了么?”
裴文笑而不语,女人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一听说帮不了你,医生就立刻成了普通女人。所以说,我最讨厌男人这一点。”
女人修得漂亮的指甲轻轻磕了磕,一截烟灰落入了那个形状奇特的烟灰缸里。
“少加班,和亲密的人多呆一会儿。这个是心理医生免费的建议。”女人啜了一小口苦咖啡,复又抬起眼,慵懒地看着雨街,来来往往的花伞。
“不要以为放着不管就会好转。拖下去对你没好处,也许还会有危险。”
“会想自杀……么?”
女人浓密的睫毛微微一颤,望向身边那个垂着眼帘的人。
“你已经有这样的感觉了?”
“我不知道。”
女人从包里摸出了便笺本和钢笔,在上面草草写了一串数字,“如果你改变主意的话,打这个号码。就说是我介绍来的。”
裴文接过了纸条,瞥了一眼,塞进了包里。他回身对侍者说,“买单。”
女人将那支纤细的烟搁在了烟灰缸上,拿起了自己的包。“我的车就停在门口。让我送你回去,作为你请我喝咖啡的谢礼,怎么样?”
“谢谢,不麻烦你了。”
侍者走到了身边,裴文将一张整钱递给他。回头的时候,女人用食指轻轻抬起裴文的下巴,在他的唇上吻了一下。
裴文愣了愣。
“不喜欢欠别人的。这下还了。”
在相距一厘米的地方,女人露出了洁白的牙齿,微笑了。女人就像一颗饱满而又成熟的果实,浑身散发着诱人的气息。弯腰的时候,雪白的胸脯在领口若隐若现。
裴文注视着她的眼睛,许久,略微回头提醒那个看得眼睛发直的侍者,“先生,买单。”
醒悟过来的侍者脸上几乎渗出汗来,唯唯地点头离开了。
“果然是真的。”女人站直了身子。
“您在拿我做实验么?”
女人歉意地笑了笑,“我接触过一些来求助的患者。他们或者是想确认自己是不是同性恋,或者是为自己的性向感到苦恼,想纠正回来。但是我接触的真正的同性恋者并不多,没有机会了解这个群体的真实想法。你能帮帮我么,这是作为医生的请求。”
裴文定定地看着女人。
“同性恋者不是一个群体。大家都是不同的人,不同的经历,不同的想法。我没有办法代表他们中的任何一个,来给你建议。”
女人露出了遗憾的表情。
“真是帅气的话。”
她向裴文优雅地点点头,便转身离开了。
裴文在心里苦笑了。用这么正义感十足的话来拒绝女人,只是因为,他不想将自己童年的经历再复述一遍。父亲已经去世了。就让那样不堪的回忆,随着父亲一起离开吧。
 
父亲的葬礼很小,很简单。参加的人只有裴文,陈洛,还有那个姓吴的房东太太。没有人说一句话,他们只是站在父亲的棺前,垂着手立着,默默地注视着他青灰色的面容。裴文没有想到,父亲活着的时候交往的那些人,竟对他的死那么的冷漠,竟然没有一个人愿意抽出一两个小时,来陪父亲走过人生的终点。
没有人哭也没有人开口,葬礼的氛围却让陈洛心里难受得紧。他不安地瞥了一眼裴文,裴文的表情没有透露任何信息,他看上去只是比平时严肃了些而已。跟着裴文走到了棺边,陈洛看了一眼躺在里面的男人。面色死灰,表情却很安详。他不知道是不是人死后的表情都会这么安详。
棺盖是裴文和陈洛一起盖的。棺盖快要盖上的时候,裴文的手停顿了。陈洛茫然住了手,抬眼询问地看着裴文。
“爸,妈也说原谅你了。你安心吧。”
听着裴文的语调。陈洛不自觉地觉得鼻子热热的。看着棺盖盖上的时候,吴妈放声哭起来。嘴里含糊着说着些怀念。只是些普通的回忆,在逝者面前,点滴的过去却变得愈发苦涩。
那天裴文打车把吴妈送回了家。看着吴妈下了车,陈洛关上了车的后门。他从后视镜里偷偷看着坐在司机身边的裴文,无意中和裴文的目光交接了。
“那个房东和你们认识挺久了吧?”
“说起来也有十年了。”
“关系很好吗?”陈洛凑上来,手搁在裴文座椅的后背上。
“至少我还在的时候,关系还挺糟的。吴妈以前拿着擀面的棍子追着我爸,从小区的一头追到另一头,讨房租。不知道威胁过几次要把我们赶出去,也没有动真格。”
陈洛很理解地笑了笑,“刀子嘴豆腐心。”
陈洛把手挤进前排座位的夹缝中,招招手。裴文握住了他暖乎乎的手。
“我想在我的戒指上刻跟你一样的字。”
“过几天和你一起去,那家作坊有点难找。”
“好。顺便在那里吃个晚饭,浦江旁边好像开了好几家酒吧,我们去转转。”陈洛说着,神秘兮兮地凑到座位的夹缝中,放低声音道,“对了狗爸,后来我发现了一个秘密。你说把戒指戴脖子上,不会只是因为你不知道我该戴几号大小吧?”
不等裴文回答,陈洛便笑了出来,“看你一脸被猜中了的表情。我就知道!”说着伸手在裴文的脸颊上轻捏了一下。裴文不置可否,眼里的神色温和了些。
陈洛试过,那个戒指戴在他手上可是正好。不过现在的裴文看上去情绪不大好,才想出这话来跟他玩笑。从自己老爸的葬礼上走出来,情绪不好也是正常。只不过看着他郁郁的样子,陈洛心里疼得紧。
裴文握住了陈洛搭在他肩上的那只手,凑上来在他的指尖轻轻地吻了起来。一被他的唇触碰到,陈洛着了魔似的愣住不动了。他保持着身体前倾的姿势,呆呆伸着手,看着裴文吻他。
裴文的嘴唇轻柔地点着他的食指,中指,无名指,不紧不慢。敏感的指尖感受着嘴唇温柔的触感。十指连心,每一下轻触,酥麻的感觉便电流似的,从指尖流遍了身体的各个角落。陈洛觉得有些口渴,咽了口口水。裴文吮吸了一下陈洛的小指。忽然感觉到小指尖陷进了一片柔软里,陈洛的腹部便痉挛了一下,手也跟着颤了一下。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把手缩了回来,小指上还留着湿湿的触感。
有时候,陈洛为自己的年轻感到苦恼。只要受到一点刺激,身体就容易有反应。
更何况,如果直接回家的话,陈洛倒很愿意这么自然地发展下去。但是现在,他们偏偏是要去裴文母亲的家里。要是让母亲见到了,那才是真正的悲剧。
“狗爸……”陈洛窘迫地轻声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