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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毛笔,直奔章庭云房中照顾他。
太阳甫下山,夏舒怕惜春起疑心,匆匆回到夫子庙,一进房门就看到欧阳凌躺在她的床上,愤怒在她胸中爆发,一看到桌上尚未收拾的文房四宝,恶向胆边生,轻手轻脚地走到桌边磨墨,然后拿着毛笔轻轻地在欧阳凌脸上写字。
看着他额头上“淫虫”两个字,夏舒捂着嘴偷笑。
好不容易止住笑意,夏舒毫不留情地对着他的耳膜太叫:“死猪!你干么躺在我床上!”
欧阳凌不情不愿地睁开眼。“你叫那么大声,都快把我的耳朵叫聋了。”
事情是这样的,今天中午督抚设宴款待他,虽然他表明不喝酒,但官字两倜口,督抚说他不喝就是瞧不起人,欧阳凌勉强喝了一杯,督抚才肯派轿送他回夫子庙,下了轿,两眼昏花,连走错禅房都不自觉。
“滚回你房间去!”夏舒鬼吼鬼叫。
“不要说滚,我现在连从床上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你是得了什么怪病?你快起来,我可不想睡在死人睡过的床上。”
“我没生病,也死不了,我只是喝醉了。”
“少装了,你身上一点酒味也没有。”
“我只要一碰到酒就浑身无力。”
“笑死人了!堂堂酒公子酒量居然连个二岁小童都不如。”
“一点也不好笑,你只要去京城探听,你就会知道京城三公子是什么样的人。”欧阳凌揉了揉眼睛,他怀疑眼睛产生幻觉,才会又误把夏公子看成女人。
不可否认地,他从没见过像夏舒这样皮肤吹弹可破的男人,还有那双勾人魂魄的眼睛,和连崔巧巧都比不上的细致五官,如果他是女人,他保证,视女人如瘟疫的单邑也会拜倒在他的右榴裙下。
虽然他比老虎还凶,但他还是觉得他凶得很可爱。
可惜他不是女人!不然他……欧阳凌摇了摇头,试图摇掉歪念。
夏舒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还以为他摇头是为了清醒,以一贯冷冷的语气对他说:“就算我吃饱没事干,我也不会大老远跑到京城去了解你的为人。”
“你有没有姊姊或妹妹?”欧阳凌好奇地问。
“你问这干什么?”夏舒提高警觉。
“我想你家的女孩子一定长得美若天仙。”
“有又怎样?没有又如何?”夏舒知道自己莫名其妙地脸红了。
“有的话,我就叫你一声大舅子。”欧阳凌带着醉意说。
“幸好我只有一个弟弟。”夏舒声音极不自然地说。
这一刻,她突然发现他长相英俊,特别是他的唇薄得真性感,足以让任何女人都渴望得到他的吻,老天!她在胡想些什么!她绝对不会是任何女人中的一个,她用了好大的力气才把视线从他的薄唇拉开,但她却无法克制自己的心跳加快。
欧阳凌并没有留意到她的不自然,因为他实在不敢凝视她,免得混沌的脑袋勾起绮思,他央求道:“能不能麻烦你替我沏杯热茶?”
“你作梦!”夏舒板起脸孔。
“如果在三分钟之内没喝到热茶,我保证吐在你床上。”
“你敢吐,我就扒了你的皮做新床单。”
“哦……”欧阳凌发出欲呕声。
夏舒无可奈何。“我去沏茶,你等我,不准吐在我床上。”
该死的男人!夏舒一边往厨房跑一边咒骂,居然把她当书僮使唤!
她可不是好欺侮的,有仇必报是她的原则,为了惩罚他,她毫不客气地在茶里吐了一口口水,让他肚子痛。
不疑有诈的欧阳凌,喝下茶之后傻呼呼地说:“你泡的茶好香。”
“我特别加了祖传配料。”夏舒笑得几乎得内伤。
“你……你在茶里吐口水!”欧阳凌脸色丕变。
“你好聪明。”夏舒一副敢作敢当的模样。
“我实在不明白我什么地方得罪了你?”欧阳凌百思不解。
夏舒愣了一下,她以为他会破口大骂,或是揍她几拳,但在他脸上找不到一丝怒气,她很快地把原因归于酒精便他软弱。“你全身上下都得罪我。”
“全身上下?”
“我娘说,没成亲以前看男人的身体会倒大楣的。”
“你又不是女人,男人看男人没什么大不了。”
这两天,夏舒一直避免想起八仙楼那晚的情景,如今她竟在他面前主动提起,虽然他现在穿着衣服,盖着被子,但她却感觉到视线穿透这些遮掩物,清楚地看见他强壮的身躯,和雄伟的男性象征。
一股热流强烈地贯穿她的四肢百骸,令她感到兴奋,同时也令她感到害怕,她觉得自己像中邪,却不知邪从哪来?深吸一口气,夏舒下逐客令道:“你快点把茶喝完,滚回你房间。”
“人家说女人的心情比天气善变,你比女人更善变。”欧阳凌悻悻然地说。
突然的开门声让夏舒来不及开口反击,是一脸幸福的惜春回来了。
“小……”一看到房里有别人,惜春赶紧改口。“公子。”
夏舒背着欧阳凌,眨眼暗示惜春。“你野到哪里去了?”
“章公子生病,我去照顾他。”惜春走近床边,原先她还以为小姐眼里进了沙子,但一看到欧阳凌额头上有字,她立刻懂了,佯装没事地问:“欧阳公子怎么会在我家公子的床上?”
“走错房间。”欧阳凌起身走出去。
“小姐你在欧阳公子脸上写的那两个字是什么意思?”
“淫虫。”夏舒自鸣得意地大笑。
“他会不会跑来杀你?”惜春一说完,隔墙就传来比着雷还响的咒骂声。
“快把门锁上。”夏舒眼睛露出惊惶失措的惧意。
“小姐,当心玩火自焚。”惜春摇头叹息,敢在欧阳凌脸上恶作剧,天底下恐怕只有不怕死的小姐才做得出来!
又过了几天,夏舒和欧阳凌虽然仍同住夫子庙,又只有一墙之隔,但两人都像相隔千山万水,互不相见,就连惜春也被严禁到隔壁串门子。
表面上夏舒每天都笑脸迎人,不过骗得了别人,骗不了她自己,她的心一刻也不快乐,她感觉胸口里有一团黑云,就像影子挥也挥不去,压得她快喘不过气了,她必须找个惜春先睡着的晚上到外面呼吸新鲜空气。
秦淮河灯火通明。最大的好处是黑夜如白昼,人来人往,什么都看得见,就算姑娘家夜晚出来散步也很安全,不过最太的坏处也是黑夜如白昼,人来人往,什么都藏不住,想找个隐密的地方都不容易。
夏舒找了好久,总算在桥下找到一块大右头,坐了一会儿,被蚊子烦得不得了,才想起身,偏偏桥上传来令她心乱如麻的叫声。“欧阳公子请留步!”
欧阳凌停下脚步。“喻公子找我有事嘛?”
“你害苦了我。”喻令浩埋怨地说。
“我什么地方害到你?”
“我到处找你,找得脚底长泡,耳朵淹水。”
“这些天我人在扬州,不过找人怎么会找成耳朵淹水?”
自从醉眼看着夏舒之后,欧阳凌就无法阻止自己不去想夏舒,他甚至有个很傻的念头--,希望夏舒是女红妆;但这是不可能的,而且他觉得有这种念头很龌龊,所以他决定离开夫子庙,远离夏舒。
本来他以为到了扬州就可以抚平纷乱的思绪,静下心来读书,但情况反而更糟,他睡不好,吃不多,一个字也没读,成天发呆,连胡子也没刮,虽然他看起来有些憔悴,不过他那张清俊的脸蛋却因胡渣而显得更有男人味。
他想不透自己为何变得如此奇怪?连他一向引以为傲的大脑也变得很奇怪,似乎只要一靠近夏舒,他的大脑就会变得不能思考了!
所以他决定重回夫子庙弄清楚原因,偏偏一下船就遇到喻令浩,他累得一点也不想听喻令浩说话,只想回夫子庙睡觉,但他看到桥下有个熟悉的人影,他的精神突然转好。
他很想知道夏舒在桥下想干什么?
不料喻令浩收了崔巧巧的好处,竟当起鸨父来了。“是巧巧姑娘,成天以泪洗脸,哭着拜托我找你,想见你一面。”
“我来秦淮河是因为仰慕夫子庙的读书气息,可不是来寻花探柳。”
“我了解欧阳公子志在科举,但男人总归是男人,有时也需要发泄一下。”
“你这么说有辱巧巧姑娘只卖笑,不卖身的贞名。”欧阳凌当然明白崔巧巧对他有意思,若是在以前,他一定会毫不考虑地接受她的情意,但自从夏舒在他额头上写下“淫虫”二字,他已不这么想了。
“欧阳公子有所不知,巧巧守身如玉是因为她发誓,只有京城三公子才能梳栊她。”喻令浩说道。
“请你转告她,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我不敢,我怕我说了,她会上吊。”
“那你就告诉她,请她把目标放在另外两位公子身上。”
喻令浩听出欧阳凌口气不耐烦,虽然他知道崔巧巧会责怪他办事不力,但他更怕欧阳凌怒责他多事,讪讪地说:“既然欧阳公子没兴趣,我也只好劝巧巧转移目标。”
喻令浩拱了拱手,急忙下桥离开。这时欧阳凌忽然从桥上向下探,脸色和声音都充满愉悦地问道:“你要在桥下待多久?”
夏舒吓一跳,显然她没想到他早就发现她,不过她还是努力装出镇定的声音说:“我爱待多久就待多久,你管不着。”
“不是管你,我是想陪你。”欧阳凌快步走下桥。
“你别打扰我,我想一个人静静。”夏舒将视线转向河面。
自从发现欧阳凌长相英俊之后,她也跟他一样心神不宁,虽然她不知道原因为何,但此刻相见,她竟然没有勇气正视他的脸。
欧阳凌考虑自己是不是该走开?不过他感觉到夏舒似乎有心事,他关切地问:“你有什么烦恼?说来听听,或许我帮得上忙。”
“没有。”夏舒冷冷地说。“我每天吃饱睡足,快乐得像小鸟。”
“你不但瘦了,而且眼袋发黑,一看就知你吃不多,也睡不好。”欧阳凌的心莫名地一窒,他消瘦的侧面看起来是那么纤弱,显得他像个少女般楚楚动人。
让他胸中升起一股想搂抱他的冲动……老天!他在想什么?他暗地咒骂自己思想不纯洁。
夏舒生气地瞪着他说:“我唯一的烦恼就是,我现在耳朵旁有只九宫鸟,你能帮我掐死他吗?”
“男子汉大丈夫,说话要算话,我马上掐死他。”欧阳凌掐着自己脖子。
“你别当真,我是跟你开玩笑的。”夏舒急忙拉着他的手阻止他。
这时欧阳凌感觉到有一股异样的感觉从夏舒手心传到他的手臂,夏舒也感觉到了,便急急松开手,相触的手传了开来,一时之间两人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两人的心同时都感到奇怪,为什么会产生这种感觉?
半晌,夏舒打破沉闷地问:“你为什么不要巧巧姑娘?”
“我不想做“淫虫”。”欧阳凌耸了耸肩,诚挚地说。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夏舒会心一笑。
“你是不是讨厌女人?”欧阳凌探问。
“不讨厌。”夏舒毫不犹豫地说。
“你也是男人,你为什么没有生理需要?”欧阳凌目光忽然变得深邃。
“我有没有那种需要与你无关……”夏舒柳眉一蹙,颈间脉动清晰可见,颤着唇问:“你干么紧盯着我的脸看?”
“你的睫毛好长!”欧阳凌赞赏地说。
“时间晚了,我要回去睡觉了。”夏舒落荒而逃似地起身离开。
“真可惜你没有姊妹!”欧阳凌看着他的背影,嘴巴不停地喃喃自语。
回到禅房,夏舒钻进被窝,但澎湃的情绪使她了无睡意。
她搞不清楚他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是玩笑话?还是真心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