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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叫人惊讶了,在教育不普及的年代,温奶奶居然能到日本留学,家境肯定不错。
“呵呵……想不到吧,还有更意外的,东大的学生竟然爱上目不识丁的鲁凯族勇士。”想到此,她有如回到少女时代,脸上微泛甜蜜色彩。
“什么,你爱上没文凭的山地人?”一开口,她马上懊恼自己对原住民的不敬。
番仔、山番都是对他们的蔑词,以前封闭的民风容不下异于汉民族的风俗习惯,对其强悍的作风,以及松散的生活方式感到不满,每每以轻视的眼光不肯与之来往,视他们为低等族群。
不过随着时代的变迁,民族意识逐渐抬头,少数民族开始受到重视,虽然还有些人对他们的观点仍未改变,但大多数的人都已能接受原住民族群。
不以为意的温奶奶只是抬头望天,神情平静。“你的反应我能了解,当初我父母反对的态度比你还强烈,认为我是中了巫师的邪术,才会死心塌地的爱着一贫如洗的山地青年。”
回想起那段可歌可泣的感情,她不觉莞尔一笑。
为了一篇采究历史战争的毕业论文,她由东京回到台湾,走访各部落询问相关的英勇事迹,最后来到恒春。
在这里,她结识了一位拥有一口白牙,皮肤黑得发亮的头目之子,在他不甚标准的国语介绍下,认识了这片山林的美丽。
而后他们情不自禁地坠入爱河,瞒着其他人偷偷交往,以写论文之名和他住在一起,直到思女心切的母亲想来看看她是否安好才东窗事发。
“有一度我想放弃这段感情,因为文化的隔阂、教育的差异以及父母的阻拦,我们曾分开两年,这段期间内,我回到东京完成学业,甚至交了个日本男友。”
但是她忘不了最初的悸动,那份深入骨髓的爱恋不是消失了,而是融入她的血液里,经由微血管沁入身体每一部位。
她想他,相思难耐,每夜都哭着醒过来,望着相同的星空遥想远方的爱人。
爱让人痴狂,之后她根本顾不得家人的期望,以及他们口中的美好未来,毅然决然地抛下正准备订婚的未婚夫,直奔有爱存在的山上。
“好笑的是他刚要迎娶邻村头目的女儿,我呢,就像个失去理智的疯婆子,拉了他就跑,也不管两村的人追在我们身后,硬是强把他抢过来。”温奶奶—说完,揉着发疼的膝盖哈哈大笑。
“你后悔吗?”真猛,换成是她只能含泪相送,独自心碎。
“先生小我三岁,是习俗中的相克数字,注定会大吵大闹,以分手作为结局,可是他过世以前,我们连一次架也没吵过,每次都是他让我。”
“其实我的脾气不是很好,既火爆又冲动,才会和家里闹得不可开交,还走到老死不相往来的决裂地步,若问我后不后悔,我只能说不后悔和丈夫相爱,却后悔没有和父母好好沟通,连他们最后一面也没见着。”
笑中有泪的温奶奶轻拭眼角,往事不堪回首,若有再一次选择的霸气 书库 提供机会,她会有不一样的作法,让爱情和亲情都不流失,找回被遗弃的希望。
“你很勇敢。”光看她为爱勇往直前的精神就叫人敬佩。
“你也可以很勇敢。”
“我?”彤乞愿吃惊的指指自己,十分惊讶她会把话题转向自己。
温奶奶眼露智慧之光笑道:“感情不是一个人的事,你要努力争取才有甜美的果实,害怕不是理由,藉口是自找的,勇气一直存在心底,只是你尚未发现。”
“勇气……”她摸摸心脏跳动的位置,无法领悟老人家以一生得来的体悟。
“江先生对你的好,明眼人都看得出,你还在迟疑什么。”她点明。
“啊,他呀,”她脸一红,笑得很害羞。“伊娜不是也很喜欢天凭,你不帮她?”
也?
她的心意在言谈间不经意表露。
花白的头一摇。“她是没指望了,一时迷恋当不了真,等过个三、五个月,她说爱上水牛我也不意外。”
小孩子心性不定,还搞不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多几次挫败才会明了她常教的道理。
“温奶奶,你别说笑了,人怎么跟水牛相恋。”
“所以你要珍惜得之不易的感情,不要怕失败,—时的挫折不代表永远,只要活着就有重来的机会,可人生不能重来,你要好好想一想。”
“活着就有重来的机会,唯独人生不能重来……”充满人生哲理的一句智语。
念念有词的彤乞愿不断地往前走,并思索这句话。她之所以害怕人群是因为怕失败,一次又一次地遭人漠视,所以才学会沉默,以至于以为安静就是最好的保护色。
久而久之她变得无法和人正常交谈,一想到要开口就觉得恐惧,高中时期的阴影马上笼罩,当下唇重舌笨的说出奇怪的话语。
此外,除了小时候曾穷得三餐不济,她还真没受过什么挫折,童心未泯的爸妈虽然比较好面子,但给她的爱从未少过,把她当世上最美的花捧在手上。
思及此,彤乞愿的心情豁然开朗,于是她转过身想感谢温奶奶豁达的开解,让她有如沭春风的清凉感。
原来她封闭的是心,而非恐惧,只要勇敢跨过心底的那扇门,就会拥有不一样的人生,以及更有欢笑的未来。
不过跃入眼中的人影不只一道,还有站在温奶奶身边的冷傲男子。
老妇人微笑着,以鼓励的神情要她把握幸福,不要让自己后侮。
彤乞愿先是退缩的垂下眼,继而双手握成拳,深吸了口气,再抬起头时,那双明亮的澄净水眸多了果敢的决心,丹唇一抿走上前。
“我喜欢你。”她直视着他的黑眸。
挑眉一睨的江天凭不做回应,只是面无表情的看她。
“我们可以在一起吗?”她的手心在冒汗。
“我以为我们已经在一起了。”他的眼神多了一丝嘲弄,以及更多的笑意。
“嗄?什么时候?”为何她毫不知情?
“自己想。”果然是笨蛋,这么蠢的问题居然问得出来。
她双肩为之一垮,拉着他的手撒娇。“不要啦,我反应一向比人家慢,你告诉我好不好,我一点也感觉不到我们在一起过……”
“没有感觉?”江天凭的脸色忽地凶恶无比,托起她的下巴凌厉一视。
“呃!这个……有一点感觉……”背脊发寒的彤乞愿觉得自己正在缩小。
“有一点?”声音冷沉。
她的身体又缩了一寸。“很多很多感觉,多到大船载不下,大屋装不了,我的胸口快爆开。”
不要再逼她了,她真的感觉不到他对她有丝毫的喜爱。
“什么感觉?”
“嗄?”她怔住,没法回答。
江天凭放大的脸朝她贴近,一脸邪气。“你完了,彤乞愿,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的感觉。”
生不如死的……感觉?!
彤乞愿的神情惊悚万分,拔腿就想逃走,她很清楚他的“手段”有多可怕,能叫人欲生欲死的全身虚脱,如缺水的虾子奄奄一息。
“想溜?”江天凭一把捉住她,头下脚上的往肩上一扛,快步往有床的方向移动。
求饶的惊恐女音如空谷回音绵延不断,含笑以视的温奶奶扶着腰,目送小俩口甜蜜的身影,心似长虹划过,多了颜色。
达鲁加,你看到了没,咱们的土地上又有值得传颂世代的美丽诗篇,你高不高兴?
一只白鸽停在树梢上,由上往下注视着她,似在说:我很高兴,辛苦你了,老婆。
第八章
“总裁,大事不妙了……”
一通电话打乱了既定行程,紧急召回原本该悠闲度假的男子,匆忙上路不及带齐多余的累赘物,只有一个挣扎不休的乱发女子。
江天凭决定投资五百万在温妈妈温泉馆,将设备更新,里里外外重新上漆,聘雇厨师和员工共七人,并增设住宿房间。
其实他拿出的金额不只这个数,这只是台面上的帐目,为的是不让温奶奶感到压力,私底下他付出的数字是字面上的十倍有余。
他不仅阻止他人任意拦阻游客通行,力求温泉馆的客人能一路畅行无阻地前往泡汤,还向政府施压,拟将温泉馆附近的土地纳入国家公园管理,使其不得任意转售或私下买卖。
挡人财路可是非常严重的事,这下惹恼了一些非正派经营的社会人士,于是就在温妈妈温泉馆动土改建的前一天,龙腾企业代理的欧洲进口服饰刚一下货柜,就传来仓库失火的消息。
这一季名家设计的品牌将在全省七十八个专柜铺货,总价在四千万左右,一把火就把叠成人高的钞票烧个精光。
以龙腾企业的财力,自然不把这点小钱看在眼里,反正除了进口服饰和高级布料,他们还开发不少副业,例如保全和矽晶厂,都是赚钱的金鸡母。
唯一遗憾的是造成人员伤亡,后续处理才令人伤脑筋。
进公司听完灾情汇报后,江天凭决定先送彤乞愿回家。
“这是你住的地方?”
“你不用先去灾害现场看看吗?”他表现得太悠哉,实在不像刚损失一大笔钱的大老板。
“真像鬼屋。”油漆剥落,铁锈风化。
“呵……呵……”彤乞愿的表情古怪,一滴汗当场流下。
“开门。”光是傻愣愣地站着,难道要他喊“芝麻开门”不成?!
她吓了一跳,呐呐地轻启贝齿,“你……你要进去……”
“来都来了,不用进去参观一下吗?你的待客之道真差。”千里送鹅毛也是一份情意,何况是人,她居然吝于请他一杯白开水。
“鬼屋”主人彤乞愿顿时笑得很为难,“我多日未归,大概都是灰尘,你要不要先等十分钟……不,半小时……一个小时好了,我稍做整理才好见客。”
她家闹鬼的传闻始终不曾停歇过,虽然她搬进来至今从没见过传闻中冤死的女鬼,但是天不怕、地不怕,嗓门比雷声大的母亲倒是见过几回,而且每一次都吓得两眼翻白,口吐白沫,死也不肯在此过夜。
就连替音乐总监来收歌的企宣也曾见过一回,自那回后再也不敢上门,直说鬼在她身后朝他吐三尺长的舌头,还把眼珠子挖出来当是糖般含在嘴里。
说实在话,她真的很想请这个脸有点臭的男人进来坐一坐,但是……万一她的“同居人”看他不顺眼,如同先前几次跑出来吓人,她不晓得江天凭的心脏够不够强壮,能否禁得起见鬼的震撼。
等了二十五年才等到一个肯爱她的男人,她可不想因此而夭折,爱情毕竟可遇而不可求。
“你说我是客?”都成了他名副其实的女人,还敢把他当外人看待。
“啊!这个……”彤乞愿只是笑,缩了缩脖子,希望自己此时是乌龟,能把头缩进壳。
她还真不习惯两人的新关系,老是忘了他们已是一对情侣,不自觉地把他当成高高在上的大总裁,而她是他脚边一株不起眼的小草。
“嗯哼,你该庆幸我不打女人……你上锁了。”不耐烦的江天凭推推快锈死的铁门,十分意外它竟推不动。
“没有呀!只用锁头扣上而已,我从不锁门……”吓!他……他干么瞪她?好像她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
“从不锁门,嗯——”黑如墨汁的双瞳射出电光,滋滋作响。
“没必要嘛!”—瞧他脸色冷得骇人,她赶紧添上—句,“我们这里的治安—向很好,没有盗贼出没。”
江天凭的神色稍霁,但仍有一丝不快。“钥匙呢?”
“丢了。”前年大扫除扫出很多杂物,八成也在其中。
“丢了?”他的脸色又沉,明显看得出在压抑一触即发的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