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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他每次离家前的涟涟泪水,比如他每次归家后的寸步不离,比如那个共浴时的亲吻,比如同眠时的相拥。
后来,辛如铁对他的拳拳眷恋,好像是一日淡过一日。
而在他彻底离开山庄之后,一直到今夜之前,辛如铁对他所做的一切,只堪称弟弟敬爱兄长的最佳楷模。
两人就这么长久地对视着,一动不动。
这一刻,辛如铁没有微笑,低低的嗓音听来就像是高山顶端的薄云,缥缥缈缈:“我想要什么,你知道了吗?”
凌绝心瞪大眼睛,张了张嘴,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想要什么,你都会给吗?”指尖在凌绝心的唇上轻轻划过。
凌绝心顿感口干舌燥,一颗心怦怦地乱跳。
辛如铁的眼眸,渐渐与他记忆中那个十三岁少年的,重叠了起来。凌绝心胸口一酸,热血上涌,一个“是”字冲口而出。
缓缓地俯近他的耳边,辛如铁的声线中似带着蛊惑人心的沙哑:“若我说,我想要你……”
凌绝心全身一抖,颤声道:“你……你……”
“你也会给吗……”是他曾经最为熟悉的,辛如铁的气息。温热的,湿润的。拂过他的耳垂,烙落他的皮肤。
凌绝心全身发软,脑子也像是瘫痪了一般,全然不知要如何应对。
他感到意外,却又隐约觉得自己其实并不惊讶;他感到迷惘,却又隐约觉得自己其实清楚明白;他感到惶惑,却又隐约觉得自己其实有些欢喜……他分辨不出心底纷繁的情绪中哪样占了上风,于是他干脆闭上眼睛,对自己说,接下来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是他生命中的一场梦。
春梦无痕。
不料过了良久,身前的人却再没动静。他仍是紧紧地闭着眼睛,心底渐渐涌起不安。却听得轻轻的笑声低低地远去:“哥哥,从小他们就说你聪明……怎么今天我开个玩笑,你却当了真……”
他猛地睁眼,前面空荡荡的,哪里还有辛如铁的人影?他一个箭步冲出门外,只见廊中杳无人迹,徒余白地如霜。
段淼在谷中住了下来。
吕慎在自己的房间里用木板给他搭了张小床,算是他暂时的居所。段澜第二天就被从医庐移到了专供伤患疗养的紫竹院,白天大多数时候他都要去照料段澜,稍为空闲时就帮吕慎浆洗一下衣物,打扫一下屋子。后来段澜一日比一日好,已经不需要他再整天地贴身服侍了,他就央求吕慎带他出诊。吕慎爽快地答应下来。开始时他只是坐在一边看着,后来吕慎知道他识字,就教他辨识各种药材,记诵些常用的药方。段淼记性甚好,吕慎教他什么,讲过一遍他就能牢牢地记在心里。
如此过了大半个月,他每日里看吕慎和同门救死扶伤,往往着手成春,虽然一直还没机会见到凌先生,可是已经对神医的手段心折不已。晚上回到吕慎家中,他又央吕慎教他些医术药理。吕慎也乐于相授,毫不藏私。
一天,大夫说段澜已经可以如常走动了,段淼便搀着段澜在谷中慢慢散步,舒展一下筋骨。
他们随意闲聊,不知不觉间转入了一条小径,两旁野花烂漫,种类繁多,十分喜人。两人对望一笑,着意观览,一路行去,却发现小径的尽处是一湾泉水。只是这泉水状甚奇特:表面上笼罩着一层浓浓的雾气不说,细心观察,还能看到水面时不时就翻腾起几个水泡,又全不像鱼儿吐出来的。
段淼少年心性,便要脱衣下水,说道:“待我下去看看那是什么!”段澜知他水性极佳,也不加阻拦,只是嘱咐道:“要小心些。”就在泉边坐下,微笑着看段澜“扑通”一声跳到水里。
段淼一入水中便哇哇大叫了一声,段澜急忙问:“怎么了?”段淼惊奇地道:“这泉水竟是热的!”段澜放下心来,点点头。他曾听人说过这世上有一种泉水天然温热,可以祛病疗伤,当时深觉罕异,没想到能在这里得见。段淼见兄长没说什么,料知并无不妥,他久未玩耍,这下既入水中,岂有不尽兴嬉戏一通之理?于是跟段澜打了个招呼,哧溜一下就钻进水底。段澜自在泉边小憩。
段淼潜了一会儿水,见段澜在岸边闭目养神,便往远处游去。这泉池看上去不大,段淼沿着边沿游了一段,竟见一道山屏后面还藏着一大湾泉水。两池表面看去似乎并不相通,可段淼潜入水底一看,却见到了一个窄窄的缺口。他兴致勃勃地钻过那缺口,继续前进。这一处的泉水可比之前那里热得多了,泉面的水蒸气也更浓重,不一会段淼便觉得皮肤有些辣辣地痛,想要按原路后退回刚才的池子里,却发现在水底根本不敢睁眼,不然只怕会烫伤眼睛,于是只好奋力前游,只盼尽快到岸。
所幸他泳技高超,在水里就像鱼儿一样毫无阻滞,约莫过了盏茶时分,触手处总算是实地了。他长长吁出口气,赶紧手足并用地爬上岸来。
这时正当盛夏,他刚才在温泉里热个半死,眼下被清风一吹,只觉得通体舒爽;加上终究是年少无拘,一时竟浑没想到自己现在是赤身祼体,坦坦然然地就这么在岸边随意走动,四处盼顾着寻找返回的道路,一边走,嘴里还一边哼着曲儿。
走了没几步,段淼口中的歌声嘎然而止。那一瞬间,他以为自己看见了仙子。
雾霭氤氲的泉面,竟有一人凌波而行,朝着段淼的方向走来!
那人松松垮垮地披着件水绿色的绸袍,手上似乎抱着什么。一头乌发并未挽起,随着清风徐兴,与衣袂齐扬。初时,因水气蒸腾,那人的面目朦朦胧胧地看不真切。待到渐渐行近,容光乍显,竟是段淼在画中也未曾见过的绝色。
段淼呆呆地看着眼前人,好一会儿才伸出手来揉了揉眼睛。那人却“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凌绝心正与陆真泡完温泉。
这处温泉的泉眼恰好在泉池正中心,那里水最热,疗效也最好。一开始时凌绝心总要背负着陆真游上一大段路,后来辛如铁命人筑了一条几乎与水面相平的石梁,让他直接就能去到池子中心,倒是大大地省了一番气力。
凌绝心没想到会在这平时禁止弟子进入的地方见到个生人。初次见到他的人为他姿容所摄,凌绝心生平见得多了,本也不以为意。可这个十二三岁的少年一 丝 不 挂,配上这副目瞪口呆的模样,倒是说不出的滑稽,因此不住发笑。
恰在此时,不远处传来略显焦急的呼唤:“淼儿——淼儿——”原来段澜见段淼久不露面,不安之下,沿着泉边一路找来了。
段淼向来爱惜兄长,知道因一时贪玩,又白白惹得段澜担心,暗骂了自己一句,也再顾不得眼前人,忙向声音来处奔去,大声道:“哥哥,我在这里!”
段澜听见弟弟应答,知其无恙,放下心来。一会儿段淼奔到身前,见他光着身子,段澜“哎呀”了一声,道:“我竟忘了把你的衣服带过来。”
段淼这才想起自己没穿衣服,回想起刚才遇见“仙子”的情形,登时大窘,恨不得地上有条缝隙可以让自己钻进去。回头望去,那人已经无影无踪。段澜见他面色古怪,便问发生了什么事。
段淼略有些忸怩地说了刚才的经过。
段澜毕竟大他几岁,想了想,道:“传说温泉难得,在泉中浸泡对人大有裨益。这谷中既有温泉,却不见寻常弟子入浴,想必是不许人随便进来的。我们不知规矩,这一次来到也就罢了,以后可别再来了。”段淼答应着,心里却反反复复地回想着刚才那一幕,又在猜测那人到底是谁。
第七章
又过了几日,段澜完全康复。这一个多月来,他和段淼已经和谷中诸人相处得熟了,大家都关心询问他们,日后要作何打算。段澜见自己兄弟二人在谷中白吃白住了这许多天,本想就此辞别,不再多加叨扰;可是又见段淼大有要拜师学医、在谷中长留的意思,心中一时拿不定主意。
段澜想,他当了多年优伶,虽然也挣了些名气,可是在梨园中讨生活,却实在不是出于自己的本心。如今能乘机离开,也是一件好事。本来,留在这谷中倒也不错,可是他对医道既不感兴趣,也没有天分。如果说等段淼学成,兄弟两个自然不愁生计,可是自己正值青春,身壮力健,又如何能够甘心无所作为,靠弟弟来养活呢!有心独自去闯荡江湖,又知段淼必定不肯。因此尽管心中为难着,却终是暂时没走,晚上也和吕慎、段淼挤在一处,白天就充当医庐里的小厮,做些斟茶递水、扫洒庭除的杂活。
这日晌午,段澜把一个转危为安的伤者从医庐送到紫竹院,回来时见一名年轻男子牵着匹黑马向医庐处缓缓行去。破劫谷有规矩,不得骑马乘车进入谷内,以免发出嘈杂之声,影响病人。这条规矩在谷口所立的石碑上刻得明明白白,一向无人敢犯,怎么这人却胆敢违背?他心中嘀咕,脚下却半分不慢,赶上前去,施礼道:“这位公子,实在抱歉,谷中有规矩,车马须得停在谷口处的树林里。”
那男子闻言转头,脸上略带讶异,眉目间竟有股不怒自威的气势。段澜见他神采奕奕,可知绝非病患,便道:“公子若是来请大夫出诊的,不妨请到医庐的客厅稍候。若不介意的话,就让我把马儿牵出去吧?”
不知为何,那男子看到他,讶异之色顿时消失了,目光也柔和下来。虽没答话,却含笑点了点头,把缰绳递给他。段澜接过来牵马便行,谁知黑马却一步也不走。段澜也没多想,绕到它身后,扬手轻轻拍了马臀一下,催促它快走。
谁知手掌才贴上马臀,那黑马突然飞起后足,狠狠地便往他胸前踹去!
段澜一惊,幸好他也是练过武的人,轻功尤其不错。见变故陡生,他双足一蹬,一扯马缰,竟借力纵起,翻身坐到了马背上。那黑马性子极烈,从来不让主人以外的人近身,这下竟被一陌生人骑住,不由得大怒。后足刚落地,前足又双双抬起,竟几乎竖直地立了起来,想要把段澜甩下去。
被它这么猛地一晃,段澜保持不了平衡,眼见便要往下掉。岂知他双腿牢牢地夹着马腹,身子侧而不倒,一拧腰又坐直了,伸长双臂,抱住了马颈。黑马甩他不掉,愈发生气,长嘶一声,便如发疯中魔般,四蹄乱踢,身子乱颠。
段澜抱着马颈,知道一摔下去肯定要受伤,不敢松手,只被它颠得发晕。才要呼救,却见那男子笑吟吟地站在不远处,一副看好戏的模样。段澜料知他是故意捉弄自己,这一下好胜心起,偏偏不肯示弱,咬了咬牙,任那黑马怎么样颠抖,始终紧紧地贴在它背上。
但段澜毕竟是伤愈不久,不一会儿便觉得全身酸痛,手足发软。正在他手臂略松,自知就要被甩落的时候,忽闻一声轻喝,那马儿竟立时安静了下来。
段澜一时坐不起身,只趴在马背上喘气。有一双手伸过来,轻轻巧巧的就把他抱下马背。他心中气忿,一站定就立即拂开了那双手,却听那男子笑道:“身手果然不错,怪不得能废了庞延一只招子。”
段澜吃了一惊:“你怎么知道?”
那男子只是微笑不语。
脑中飞快地转动,突然灵光一闪,段澜回想起段淼向他形容过救命恩人的形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