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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收留翩翩一宿,她已无处可去;我给了她一套宽松的家居服,让她更换。看她可怜兮兮的模样,实在令人不忍苛责她。
我会问贤一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到底如何,我当然会给他解释的机会。浴室内有抽泣声,想必翩翩又牵动了伤心往事。
很久,翩翩还不出来,我拍了拍浴室的门。“翩翩,开门!”
我听见了呻吟声,那声音似是痛苦不堪。
门反锁住了,谁也推不动。我心中有不祥的预兆,怕是翩翩在浴室里出事了。我用力地一敲再敲,门依然紧闭。
我想起了热心助人的王大伟,便急忙跑到王大伟家,按他的门铃。
王大伟睡死了不成?久久才来开门。
“谁啊?”王大伟大打着呵欠道。
一见是我,王大伟的瞌睡虫不见了,忙问我有什么事。我二话不说拉着王大伟往家里走,三更半夜,孤男尊女的。我们迟了一步,浴室的门已开了。
浴室内,地上一滩血水,翩翩身上那件宽大的花布衣被血染红,落在地上,人却已不见了。她从后门走了。
她为何要走?为何浴室的地上都是血水?
王大伟看着满地的血,张目结舌地。
他以为发生命案,要报警去!
“大伟,不是的!是流产。”
我猜想,翩翩自行采取堕胎了。
浴室的地上,有一长条铁铅线,血淋淋地,令人怵目惊心,看得我直打冷颤。那铁铅线是我拿来通水龙头、水槽的淤塞物的。我的头有点晕,摇摇欲坠。
大伟扶住了我。“初云,你没事吧?”
“没事!”我推开他的手。
没想到翩翩是如此地性情刚烈,我不该面露怀疑之色的!不知她是否安然无恙,单凭一地的血迹,我无法确定她肚内的孩子是否仍在?还是已没了。
我必须尽快找到她才行!她刚离开,人又虚脱着,应走不远的。
王大伟自告奋勇开着他的国产车载我四处寻找翩翩。找遍了附近四周,可就是找不到;连最近的医院我们都找过了,还是没有。
翩翩到底上哪儿去了?
真怕她出事!她看来不似精神异常,说起话来条理清晰,不可能会是精神失常的疯妇跑到我家来胡言乱语的。可我遍寻不着她的踪影。
一直找到天亮,街上人群熙来攘往时,我才回家。
“王大伟,你跟她去哪里了?
王大伟的女友一大早就来查勤,这下可得费一番唇舌解释了。王大伟忙安抚嘟着嘴的女友。
我向大伟道了声谢,进了屋里。
一整天,我心神不宁,上班也坐立不安。
同事们羡慕我钓到了金龟婿,消遣我何不将其中秘诀写下,好供她们参考。我一笑置之。
“初云,结婚后,你还为我工作吗?”
“为何不?”
“我以为你想当少奶奶呢!”老板开我玩笑,我没心思回应。
看着无名寄来的新作《还似无情》,我竟没有喜悦的表情。无名写得极好,只是我无法专心阅读。几次想打越洋电话询问贤一,可又不知如何开口。
贤一固定每晚在我睡前,打电话给我,下了班,我立刻回家守着电话。
晚饭没吃,澡也没洗,什么事我都不想做。终于,过了很久很久之后,电话响了。
“初云,是我。”是贤一,我正等着他的电话。
“贤一,有些事你并没有告诉我。”
“什么事?”
“我想你自己说。”
“初云,我不知你所言何事?”他的语气纳闷。
“关于另一个女人的事!
“初云,你是说利敏吗?那真是过去的事了。”
“不是过去式,是现在式!”
贤一在电话那头笑了起来。“初云,焦琴又对你说了什么?我不会乱来的,相信我。”
我不想再问下去了,如果贤一真有心瞒我,他就不会说的。
他是个藏得住心事的人。
“没什么!我只是试探你一下。”我挂上了电话,心中的疑窦仍然挥之不去。
我守着门口,等待翩翩再找上门来。整夜我都不想睡,也睡不着,精神状态紧绷着。这种事不好张扬,何况真相不明,即使对王大伟,我也说得含糊不青,只说翩翩是我一个多年不见的朋友。
我正想起身冲杯咖啡时,门铃响了。我立刻冲去开门,希望是翩翩!
不!是个年纪有翩翩两倍大的女人,她的脸上已有些许皱纹,容貌与翩翩有些神似,但苍老许多。
“这位太太?”
“我是翩翩的阿母。”她操着一口台湾国语,一身乡下人的打扮,看起来有些土气。翩翩是长发,她则是烫卷的短发。
“你就是佟初云?”
“是的!我就是。”
她“咚”地一声,向我跪了下来。“求求你,佟小姐,可怜可怜我家翩翩吧!她大了肚子,你把石贤一让给她吧!好不好?”
“伯母,翩翩并不想嫁给石贤一。”
“谁说她不想?否则她干么留着他的孩子!”
“翩翩现在好吗?”我焦急地问。
“可怜啊!我的心肝宝贝,一身是血倒在街上。还好被好心人士看见,想把她送到医院。可是翩翩不肯去医院,她向好心人借了点钱才回到了南部。”
“翩翩现在人在南部?那孩子呢?
“可怜的翩翩、竟然想自己把孩子弄掉。还好她没有成功,否则我的乖孙子就出不了世了。”
“伯母,带我去看她吧!”
“佟小姐,我专程从南部乡下上来找你,就是希望你能成全我家翩翩,她爱上了石贤一,可是又不敢对他说。”
“伯母,你先站起来说话好吗?”
她声泪俱下。“不!你不答应,我就不起来。”
“伯母,有事好商量。等贤一从国外回来再解决好吗?你现在先带我去看翩翩!”
“佟小姐。你真的不肯成全我家翩翩?”
“伯母,感情是互相的。翩翩喜欢贤一,也得贤一喜欢她才行,这才是问题所在!”我极力解释着。
她的面容愁苦。“孩子都有了,他怎么可以说不娶呢?”
“伯母,贤一并不知道翩翩怀了他的小孩。”
“翩翩太笨了。自己受了委屈,也不会说出来。”
“伯母,相信我!我会想办法帮翩翩的。”
“你不要敷衍我!”她霍地站了起来,从包内取出一把水果刀。
“伯母,你要做什么?”
“佟小姐,别以为乡下女孩好欺负!翩翩给了石
贤一时还是个黄花大闺女,现在她这个样子,还有谁会要她?不如死了算了,一了百了。我和她一起死算了!”
“伯母,你别想不开!”
她拿着刀要刺自己,我怎能见死不救?
“佟小姐,答应我,离开石贤一。要不然,我就死在你面前!我说真的,我就死给你看!”
她作势要刺自己。我只好暂且答应下来。“好!你把刀放下来,我答应你就是。”
第九章
贤一的电话,我不再接了,我不想真闹出人命来。我得冷静想想才好!
翩翩再找上门时,一脸的歉意。看见她的肚子仍在,我的心才安了下来。
“对不起!佟小姐。我为我母亲的行为向你道歉。”
“没有关系!老人家爱女心切。”其实我很不好受。
“佟小姐,你放心,我不会妨碍你和石先生的。我想过了,我会把孩子生下来,然后独力扶养他长大。”
我抓住她的手,基于女性的同情。“翩翩,当未婚妈妈是很辛苦的。
“我已无路可走!”
“全都是贤一的错!”
“不!不能怪他,是我自作多情。何况,他酒醉同我好时,叫的是你的名字!我不过是你的替代品。”
我苦笑着。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善了这件事。
“佟小姐,你是否还在怀疑我?我想起来了,石先生的左蹊股下有一颗黑志。还有,他的屁股有一小块红点……”
翩翩说的都对!贤一的确有这些特征。那……唉!
“翩翩,你先暂且住我这里,一切等贤一回来再商量。”
我终于忍不住对焦琴说了.虽说家丑不可外扬。
“初云,你太好说话了,那对母女真是欺人太甚!”
“焦琴,翩翩很可怜的!”
“可怜?你同情她,谁来同情你?”
我?我不知道。
“你就要嫁给石贤一了,偏偏在这节骨眼上出了这种事。”焦琴替我打抱不平,要为我出头。
我制止了她。我不想把事情闹开来,怕会越闹越僵。
以往我同妈妈住一间房,暮云自己一间,暮云久未回家,我让翩翩睡暮云的房间。
翩翩对暮云桌上的钥匙盒似乎很好奇。“好多钥匙!很少人收集钥匙的。”
说到钥匙,我就想起了暮云和爸爸。
“这钥匙盒,有个故事对不?”翩翩见我若有所思便如此说。“我从小就喜欢听故事的。”她想知道故事原由。
我见翩翩兴致颇高,便脱口说出了这段往事,说起了当年的那一场大火还有关于暮云的点点滴滴。
翩翩听得入了神。
其实,我认为翩翩是个心地善良的女人,只是没有碰上适合她的男人。贤一呢?如果我退出的话……
“暮云--天将逝的云。”翩翩念着暮云的名字。她似钟爱这名字。
电话又响了,这时候,必是贤一打来的。
“你不接电话?”
我摇了摇。
“是贤一吗?”她问。
电话铃声响个不停,让我头疼欲裂。
我想陪翩翩去做产前检查,确定胎儿是否无恙。她推说不需要,她自己去即可。
白天我上班,翩翩必须学着照顾自己,觉得也对。
“初云,电话!”
我接起电话,八成是哪位作家写不出稿,想同编辑发发牢骚。当编辑,不只要看作家的稿子,有时陪作家聊聊也是有必要的。写作的确是一件极苦闷之事。
“喂?佟初云。”我机械式地说。
“贤一,我是贤一。”
是贤一!在家里我不接他电话,于是他打到出版社来。
“初云,你晚上常不在家吗?”
“最近公司常加夜班。”我不得不扯谎。
“原来是这样!初云,我想提早回去。”
“贤一,公私要分得清。”
“初云,我想你。”
“我也是--”我真的是,但……
我沉默了一会儿,找不出话接下去。“贤一,如果没有什么重要的事,你不用常打电话给我。”我强忍住心中想质问翩翩的事的冲动。
“初云,你很忙吗?”
“是的!出版社决定拓增出版路线,近来市场流行名人传记风。贤一,我不和你多说了,等你回来。”我挂上了电话。我依旧开不了口问他。
老板想将出版社全方位化,不只出版文艺小说,也想赶市场潮流,出版名人传记。
“初云,你不是有个朋友当记者,专跑影剧名人的新闻吗?”老板说的是桑小梨。
她得到晋升,不再是个凡事都要听命于人的小记者。小梨的文笔一向不错,见解也颇独到。
“或者,你自己想动笔也行,石老爹也是个名人,不如咱们的第一炮就主打石老爹的一生奋斗史,如何?”老板兴致勃勃地说。
我挂了电话给小梨,问她是否有兴趣。
出版市场上的一些传记,如《无愧》,都是出自记者或编辑的手笔。如果小梨有兴趣写作,我乐见其成。
“云姊,你高估我的实力了。”
“小梨,凡事总有第一次。”
“我宁可写石德三的风流史,反正怎么写,他都不会在意,越有人注意他,他就越得意。”
“德三同老爹不同……”
小梨截断我的话。“就是怕下笔不慎,触怒老人家!”
“不会的,小梨、老爹人很好相处的!”我对她保证。
她想了想。“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