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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浩……”夕蕴倒在杨钊的怀里,紧拉住他的衣襟,不停地呢喃着。
“闭嘴!”大声斥骂后,他依旧还是没办法看她一个人承受,转身冲着一旁正要离去的侍卫吩咐道:“派人去展越浩的园子,他一回来,就让他立刻来展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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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展越浩赶到杨府时,府里正一团乱,丫鬟家丁进进出出地奔走着。杨钊不停地在寝屋外徘徊,眼神中的焦急溢于言表。
“她怎么样?”他沉了沉气,走上前,面无表情地问。
“怎么样?”杨钊收住脚步,皱眉飘了眼他身后的青衣,转而又瞪向他。那一脸的镇定,超乎了杨钊的想像,仿佛屋子躺着的女子与他毫无关系般。眼见他这模样,扬州的怒火愈发压抑不住了,“你居然连她怀孕了都不知道?!”
越浩没有反驳,冷着眉,一把推开他,往屋子里走。
“你去哪?”
“见她。”
“有大夫在!还轮不到你去添乱!你想害死她吗?”
闻言,越浩停住脚步,没有再坚持,抬眸望向杨钊:“是吴越?”
杨钊点头,试图想在他脸上捕获些什么,可是除了镇定还是镇定。有个女人为他而伤,他却连眉都未曾皱一下,杨钊努力克制住想揍他的冲动,忿然低语:“我想不透,你到底有什么资格让她这么爱着?如果……你保护不了她,那我来保护。”
“你吗?”越浩扫了他一眼,眸色很冷,却难掩讽刺:“只怕会为她带来更多麻烦。”
“至少我会比你懂得关心她。那是一个跟你日夜相处的女人,她怀的是你的孩子!可是你居然到这一刻才知道?!你还有资格要她跟着你继续受这种委屈?任何人不知道都可以原谅,只有你不行,你不是没有做过爹,难道女人怀孕时是什么模样的,你还不清楚吗?”
“你也说了,那是我的女人、我的孩子。杨御史,你的关心过甚了,她既然把自己给了我,我自然知道该怎么待她,用不着你来教。何况,你觉得现在这种时候,适合用来吵架吗?”
这话,像是一语惊醒了梦中人,场面忽然就安静了。
杨钊不再说话,沉着气,静立在一旁。
两个男人一左一右,靠在门边,眼神全都死死地盯着屋子里的动静。
时间像是凝固了一样,每一刻都过得异常缓慢,直到,房门打开,一身虚汗的大夫走了出来。
“那位夫人没事,只是小产了。”
“对往后怀孕会有影响吗?”没等越浩开口,杨钊就急急地追问。想到夕蕴昏睡前的样子,他觉得她应该很想做娘。
大夫皱着眉,选择了个比较保守的说法,“救治及时,只要调理得当,应是没什么大碍。”
“她什么时候会醒?”越浩睨了眼杨钊,轻问。
被这么左右夹击着,大夫有些无措,搞不懂到底该跟谁说详情比较好,最后只好选择把眼神放在青衣身上,“这个说不清,不会太久的,可能今夜就会醒,也可能一会就醒了。只是身子还很虚,不宜吹风受凉,让她在屋子里好好静养一个月。”
“下去领赏吧。”闻言,杨钊总算松了口气,转而像丫鬟叮嘱道,“一会派人跟着大夫去取药,要最好的药材。屋子里多加些炭,最近你们俩就伺候着她,有什么事找展当家、找我都可以。她要是有什么意外,你们就自己选个死法。”
“嗯……”丫鬟们赶紧应命。
越浩抿着唇看向杨钊,挤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我去陪她。”
“……好,我在书房,有事找我。”杨钊抬了抬手,阻止的话卡在喉间,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这个身份去说什么,只好悻然转身。
看着那道略显落寞的背影,再看向直往无力冲的越浩,青衣垂了垂眼眸,有些出神。忍不住就羡慕起夕蕴,还真是同人不同命,能被这样两个男人守候着,这样的幸福是多少女人求都求不来的。
可她,当真值得他们这样爱着吗?
想着,青衣咬着唇甩了下头,试图甩开那些不该有的念头。
她才刚迈进屋子,越浩的声音就传来了,“青衣,把房门关了,我有话问你。”
“嗯……”她多少能猜出越浩想问什么,不禁有些慌乱。
“告诉我真相。”
他的直接,更让她觉得无措,“我不知道……”
“你那么匆忙赶来五星楼找我,又那么确信夕蕴此行会有性命之危,不会是仅凭猜测。”
“我……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害夫人。”他的眼神很冷冽,是青衣从未见过的,让她觉得前所未有惶恐,一急,就把所有话都说了出来,“那天我在戏台唱曲时,遇见一个公子,他……给了我一味药,让我放在你和夫人的饭菜里,说、说是……事成之后你就会娶我。可是,你和夫人都待我那么好,我下不了手。后来那个公子就再也没找过我,我以为一切都过去了,没想到……前段日子我想给夫人去买吃的,就没跟班子一起回园子,路上遇见了他。他说,有个远方亲戚想谋个差事,让我把他安排进园子当车夫。我……我想着也不是什么大事,就照做了。所以才一听说夫人出门,就猜想,兴许那公子想自己动手了。”
“那人有说自己叫什么吗?”
“说了,说是叫徐瓷。”
“徐瓷?”越浩拧眉,按照杨钊侍卫的说法,主谋是吴越,难道他也只是听命于徐瓷?
“展当家,我真的没有想过会害夫人小产……都是我的错,如果你想要孩子,我……我也可以……”
“如果你还有一些自爱,就别把这话说下去。在我心里,任何人都取代不了她。”
青衣扁了扁唇,有些委屈,又有些无奈,“连以前的夏夫人也不能吗?”
“这不是你该过问的事。结束完长安的事,我会给班主多些银子,你们回益州。”他不想有养虎为患的可能。
“我想跟你回展府,不求名分,像这样照顾着你和夫人就可以。”
“我不想做让她不开心的决定。”
“……难道,偌大的展府竟容不下一个小小的青衣吗?”她不懂,都已经放下尊严,委屈成这般,为何还求不到一个两全。
“展府很大,只是我的心太小,容不下。”
话已经说得这般决绝,青衣知道不该再去死缠烂打,她想给自己留些颜面,却忍不住,“展当家,如果当年你先遇见的人是我,会像爱夫人那样爱我么?”
“这种事能论先来后到吗?曾经,足有三年,我只能默默地看着她躲在别人怀里,看她为了另一个男人的死痛彻心扉,可是那些爱有增无减。即使,再晚三年相识,她还是那个这辈子唯一能让我心动的女人。”他看着窗外,想起那三年的点点滴滴,多数回忆曾经看来是心痛的,如今想来倒也能苦中作乐。
“你……还是不要走深情路线,好像怪别扭的……”
一道透着虚弱的声音传入越浩耳中,他倏地睁大双眸,旋过身,看向床榻的方面。印入眼帘的是夕蕴那张毫无血色的脸,隐约能看清她的眼角有泪滑落,唇边却荡漾着一抹苦笑。
就这样,目不转睛的相视,他冲着她淡然浅笑,有些话或者还是尽在不言中的好。
只要彼此都懂,就够了。
《二两娘子》安思源ˇ第四十一章ˇ
越浩以为她醒了,可是相看了些会后,她艰难地翻了个身,又继续睡了。
“小蕴……”
他尝试着唤了几声,没得到任何反映,凑近看了会,她的呼吸很均匀,就像是根本没有醒过一样。
“我去给夫人做点吃的,一会醒来一定会饿。”青衣尴尬地站了会,轻声道。
“不用了,杨钊会安排,你先回园子。替我跟那些掌柜们说一声,我最近要在杨御史府上陪夫人,有什么事让他们处理下,如果作不了主,就来这儿找我。”
“……好。”青衣应了声,偷偷又飘了眼越浩。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了,总觉得展当家似乎开始防着她了。这种被怀疑着的感觉,让她觉得很难受。
一直目送着青衣的背影离开后,越浩才叹了声,在床沿边坐了下来,静静看着眼前的女子。她的眉紧皱着,手不自觉地抚在小腹上,分不清是因为疼痛,还是……在舍不得那个早逝的孩子。
“真的睡着了吗?”越浩低喃了句,伸手试图抚平她的眉心。
回应他的是沉默,静了会,他的手慢慢往下移,交握住她落在腹间的手。感觉到她的小腹有均匀的起伏,可是就在几个时辰前,这里面正有一个生命在孕育……
越浩陪着夕蕴一整个下午,她始终都没再醒,呢呢喃喃地说了不少梦话,大多是在叫他名字。直到晚膳时分,杨钊亲自送来膳食,越浩才打起了几分精神。
“她还没醒吗?大夫不是说不会睡太久吗,怎么会还不醒?”放下膳食后,杨钊皱眉看了眼躺在越浩怀里的她,有些担心。
“兴许是太累了。”
“嗯……”杨钊轻应,狐疑地扫了眼越浩,“你先用膳吧。”
“好。”
他没想到越浩会答应得那么爽快,小心翼翼地放下夕蕴后,他居然还真跑来桌边用膳了。更离奇的是,还吃得很香!
“你怎么就能吃得下?!”
“不是你让我用膳的吗?”越浩若无其事地抬起头,甚为无辜地瞪着他。
“我让你用你就用?那我想让你去死,你死不死?”杨钊忍不住了,终于发现,展越浩其实是个不可理喻的男人,“夕蕴至今没有清醒,你居然还真吃得下饭!”
“杨御史最近似乎很热衷于跟展某吵架?”越浩夹了些菜,问。
“我只是没有办法理解你的态度,我以为你爱她,可她小产了,那是你的孩子,你却可以那么若无其事。”
“对我来说,只要她平安无事就好。没有任何东西,比她的命更重要。”看了眼夕蕴,他浅笑,“对了,吴越的事我自己处理,你不需要插手。”
“是吴越吗?他也不过只是听命于徐瓷。”
“未必。”越浩放下碗筷,紧了紧眉心,“她的如意坊有谦镇打理,严峰就一定会帮忙,光是这些就够徐瓷忙了,他没有时间分心来跟我斗。何况,徐瓷忌讳着你,更不会敢在长安对夕蕴下手。真小人和伪君子……显然后者更可怕。”
“那你应该早就知道吴越不单纯,如果警惕些,或许夕蕴就不会小产。”
“嗯……”越浩应了声,口吻里有落寞。
可在杨钊听来,那只是一声敷衍,让他苟同不了,“嗯?”
“嗯……我们一定要用那么暧昧的声音交流吗?”
“咳……”闻言,杨钊略显尴尬地咳了声,“我先走了,还有事要忙,她要是醒了找人知会我声。门口有丫鬟候着,有事找她们就行,还有大夫说药要按时服下,到时候就算她不醒,你也要把药灌进去,不管你用什么方法……”
“我知道,就算用嘴灌我也会灌的,你可以走了。”
杨钊很想动手揍他,因为这个男人欠揍,可他还是忍住了,顺便一再在心底提醒自己:涵养涵养涵养……直到退到门外,用力关上门,他咬牙切齿地迸出一句:“去他的涵养!”
杨钊走后,越浩却没了胃口,饭菜入口,形同嚼蜡。他怔怔地看着床上女子,没能忍住眼泪,当真没有愧疚和自责吗?他恨不得立刻就杀了吴越,可却必须忍着,尤其是在夕蕴面前。他不想让她更难受,这种时候他必须逼着自己强颜欢笑,连颓唐的资格都没有,还有太多事等着他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