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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燃开著车来的,一辆黑色迈巴赫。他面无表情的抱著范其铮上车,回家,一句话没有说。范其铮也不知道该怎麽说,闭上眼,满面倦容。
回到那个积尘已甚得小房子,李燃在浴室放了水,让范其铮先洗个澡再休息。
等到范其铮穿著睡衣躺到床上,他看到李燃笑了一下,似乎毫无芥蒂一般,开了口,却让他心下冰寒。
“其铮,你知道ZR这个名字的来源麽?”
范其铮凝视著他,道:“你想说什麽就说吧。”
李燃摸了摸他的头发,眼神里有一种悲悯,一种范其铮熟悉的,从第一次醉倒在他家门口开始就频繁见到的悲悯。
“ZR,灼然。这两个字母是我名字的缩写,只是当年大哥送给我的成人礼而已。我占了百分之五十的股份,抱歉,我本来叫李灼然。”
“原来如此……ZR,只是你们的玩具而已麽?”范其铮此时的神色冷静到了妖异的程度,勾起唇,点了点头,甚至还示意他说下去。
“还记得半年前你在厨房里抱住我,跟我说‘我喜欢你’的时候我说了什麽吗?”
你想要,我就给……范其铮一瞬间就想起了这句话,连带著他当时那似笑非笑的,悲悯的,洞悉一切的笑容一起记起!原来……如此……
范其铮目光灼灼的注视著他,冷笑道:“你早就知道?”
李燃撑了一下眼镜,没有笑,只是淡淡道:“我不介意这些。你想要ZR,我可以给你,当时,我只是这个意思而已。但是,其铮,做人不可以太过分。”
李燃握著他的手,动作温存,眼神温存,语气也温存。“其铮,我去西塘的时候就在想,如果我回来找到你,你也可以因为一个眼神就兴奋得扑过来,我就好好爱你一辈子。但是……我看到了什麽?”
范其铮脸色更白了,手指狠狠地攥成拳,你看到了什麽?你看到了我承欢膝下毫不反抗的狼狈模样!
李燃道:“和ZR相比,我是不重要的,和舒云相比,我也是不重要的,和那个混黑的相比,我依然不重要。那麽,你把我放到哪里去了呢?提款机?还是专门英雄救美的保镖?”
“不是!”范其铮下意识的矢口否认,张开臂抱住了他的脖子,李燃笑笑,搂住他纤细的腰,继续道:“实际上,在你知道我身份的时候就可以对我虚以委蛇,你要什麽我不会给你呢,但是,我的其铮,你真傻。你选了一条最难走的路,离不开我,也离不开权势名利,离不开过去,这样,不是很容易阴沟里翻船麽?”
范其铮第一次发现,李燃那种慢吞吞的,温和无害的口气里也能说出这样尖如冰刀的话,一字一句,把他伤得痛彻心肺。
“其铮……”李燃抚摸他的身体,温柔含情,淡道:“哪怕,你几天几天不回来的那时候费心给我编个理由,或者我给你打电话的时候少按掉一回,我也不会这样对你,你知道,我对你,其实很心软。”
李燃终於停了手,放开他,吻了一下他无血色的唇,柔声道:“分手吧,其铮。”
☆、第十七章 洛丽塔式爱情
李燃终於停了手,放开他,吻了一下他无血色的唇,柔声道:“分手吧,其铮。”
就连这种话,他说出来都是温柔的,带著一贯的慢速度,一贯的柔情暧昧,但范其铮却似七魂丢了六魄一般,慢慢放下手臂,逼视著他,目不转睛,冷若冰雪,似乎想证实,自己听到的,只是笑话,一个很冷的笑话。
然则李燃没有否认。只是淡淡地回应著他的注视。沈默半晌,范其铮红唇微挑,虚弱的冷笑道:“是谁说过,My Heart Will Go On?李先生,不是你,是鬼麽?”
他整个人脸色苍白,身体纤弱,似乎下一刻就会倒下一样,但偏偏扬著头,挺直了腰,侧著眼冷冷的注视著面前的男人,有些强弩之末的骄傲。那双墨色的眸里有疲惫,嘲讽,控诉,甚至生出了些偏执。
李燃看了他一会,似乎是冷漠的,淡道:“你喜欢做戏,我陪你一起做,但是,你不该记著戏言,那不敬业。”
话音未落,范其铮狠狠地咬著自己的下唇,手臂抬起,再以一个无比决绝的姿态撂下,‘啪!’的声音在这屋子里显得无比清晰。
那一巴掌打得没有留情,李燃的侧脸红了。范其铮微微扬著下颌,抑制著不断泛上眼眶的湿意,道:“李先生,你和别人没有什麽不同,这辈子太顺了,是其铮高攀不起。”
很长一段时间内,李燃都没有说话,本来的怒气因为这句话顿时散的干干净净。叹了一口气,站起身,从桌上拿了一串钥匙和一个桃木盒子递到他手上,道:“如果喜欢这个房子,就住著吧。西塘没有去成,给你带了份礼物留作纪念。”
范其铮依然维持著那个动作。坐得直挺挺的,扬著头,似乎不在意,似乎很骄傲,却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背脊在细细的打颤。
其实他很明白,他和李燃的感情本来就是不对等的,双方皆是建立在谎言的基础上维系一种虚假和平,而矛盾,也是一天一天积累起来的,即使他没有在新天地看到自己,以後还是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引发这种岌岌可危的矛盾。
所以他没有解释。他没有对李燃解释,自己不能不去新天地,自己不得不对唐显祖虚以委蛇,自己拒绝他那麽多次是为了留给李燃一个相对干净的自己,自己不反抗是因为致幻剂而没有力气,他也没有办法说,在看到李燃的那一瞬间,像一个迷路的孩子找到家一样委屈,高兴,渴望关怀。但他没有抚慰自己,反而说了分手,分手!
范其铮不想解释,也不很屑於。直到李燃穿上风衣,拿著笔记本走出房间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仍然抱著一种不切实际的愿望──他会留下来。
李燃确实在防盗门前停下了脚步,缓缓转过身,淡道:“声色犬马,灯红酒绿,还有软性毒品,戒了吧,你的身体受不了了。”
听到门关上的声音,范其铮终於颓然倒在了床上,没有再装出那种无坚不摧的模样。桃木盒子掉在地上,里头放了一把扇面,是有一段时间很流行的桃花扇,七条骨,乌木,桃色如血,扇面上填了半首词。
红酥手,黄滕酒。满城春色宫墙柳 。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 索,错,错,错!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他低低的笑了两声,隐隐明白了什麽叫自欺欺人。明明是他设下的骗局,但是,伤得也是自己。
李灼然开车回家的时候手一直抵在太阳穴上,他有点头疼。脑袋里一直散不掉其铮的声音。
范其铮有的时候很孩子气。比如说上床睡觉的时候必须要他抱上去,这种要求总是让李燃想起嫣然小时候的样子,所以会下意识的用一手搂腰一手托臀那种很婴儿的抱法。每次这个时候,其铮都会乖乖的靠进他怀里,双腿环著他的腰,笑道:“李先生,想不到,你恋童麽?”
范其铮有的时候很人妻。比如说他坚持要李燃远庖厨,就算李燃有时候不厚道的想吃夜宵,他也只是冷笑著嘲讽两句,然後认命的走去厨房,一边摘下自己指尖的卡地亚蜜月系列钻戒,一边嗫嚅要做什麽吃食。
范其铮有的时候很温柔。比如说李燃喜欢看报纸,但是有点近视,嫌字又密又小,就会让范其铮拿著报过来,他枕在其铮的膝盖上,听他读报。范其铮不怎麽拒绝,甚至形成了习惯。只是每次李燃醒过来的时候其铮的膝盖都会酸麻好半天。
范其铮有的时候很倒霉。比如说有一次两个人逛商场回家的时候,到楼底下突然遇到楼上的大娘往窗户外面泼水,好死不死,那盆水全浇在了其铮脑袋上,顿时形象全无,他在原地愣了几秒,眨眨眼睛,似乎不太相信发生了什麽,但就是那几秒锺的,被遗弃了一样的,委屈的,水汪汪的眼睛一下让李燃丢盔卸甲忍俊不禁。
其铮的风情,其铮的冷豔,其铮的骄傲,其铮的脆弱,其铮的温柔,其铮的稚气,其铮其铮其铮……
“其铮……”尖锐的刹车声响起,李灼然拐道停在路边,撑著脑袋,很久很久的沈默。
他很少会做什麽事情无法集中精神,尤其是开车。这一次,等了很久,才重新发动引擎。
那个时候李燃并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一种动物,它有锋利的刺,看起来凶恶而不好相处,但它翻过身子就会露出雪白的柔软的肚皮,让你爱抚,也让你拿刀往上扎。
这一路回家,明明只有四十分锺的车程,李燃却开了足有两个小时。
直到见到李氏大宅,方才疲惫的靠在了车座上,很累,比看一上午计划书还累。
李灼然开门下车,直接把钥匙扔给了花左渊,让他把车开进车库里。
现在是春天,花园里落著团团簇簇的桃花,池塘旁边有一个人坐在轮椅上,腿上盖著毛巾被。那人一身松垮的雪色和服,一头栗色的及腰长发,面容绝美柔和,衬著衣襟上的落花,给人不真实的虚幻之感。
苏星河……
看了他一会,李灼然缓步走到泳池旁边,缓缓蹲下,开口道:“二少?”
听到他的声音,苏星河微微一怔,然後眉眼一弯,微笑道:“灼然,好久不见。”
他和以前有很大不一样了。当年的苏望春明明不是这样的性格,如清风,如柔水,那麽易碎。
李灼然笑了一下,淡道:“我离开家的时候你的头发还是及肩的,现在已经到腰了。”
闻言,苏星河轻抿唇角,摇了摇头,柔声道:“你五哥的爱好。长发,和服,樱花……他喜欢小时候的我。”
“没有。”李灼然伸手拂掉他发间一朵桃花,道:“只要是你的样子,他都很喜欢。”
已经是下午六点了,天气微冷。他看了一眼星河单薄的衣衫,淡道:“我抱你进去,晚了。”
“灼然。”苏星河抬起手,止了他的动作,面上仍是清风远山一样的神色,微笑道:“再等一会好麽?阿傲今天会早回来。”
话音刚落,就听到了园子外面的轿车引擎声,李灼然一听这动静就知道是他五哥最喜欢的那款黑色莲花。
过了不久,李傲然大步走进来,远远的见了苏星河,不禁呼吸一顿,回头吩咐秘书道:“那个谁,电灯泡,不是,刘小姐,先去跟花叔打两圈麻将啊,吃完饭再工作,加班费算在年薪里。”
刘小姐皮笑肉不笑的瞥了一眼老板伟岸且花痴的背影,但也没说什麽,冲著花左渊就去了。
很多时候,和苏星河出现在一个画面里就意味著被李傲然无视。李傲然走到泳池旁边,一句话没说伸手便将苏星河搂进了怀里,很用力又怕压痛他的小心翼翼,抱著那柔软纤细的身体,他叹息了一声,“星河……等了多久?”
一种属於阿傲的,带著风霜的,热烈的,阳刚气息拥抱著自己,苏星河抿唇一笑,淡道:“没有多久,你今天下班很早。”
李傲然旁若无人的吻过他的眉心,眼睛,直到唇,淡红的颜色,微微勾著,没有多加犹豫便含了进去,只是很单纯的吮吸而已,并非法式的那种。眼见苏星河眸里的潋滟神色,他微微一笑,道:“进屋吧,吃饭了。”
须臾,李傲然就著姿势将苏星河打横抱了起来,有那麽一瞬间,怀中人长发衣袂飞扬如雪,李五爷满意的笑了,苏星河似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