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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其铮缓步走来,黑色的意大利手工皮鞋发出清脆的响声,他居高临下,冷冷道:“你没有匀慢速跑。现在去洗澡,休息半个小时之後再吃饭,一个小时之後再去跑一遍。”
不可否认,那个孩子的眼神是怨恨的。甚至连杨筝都觉得他太狠了。但是,很多年後,白狐回忆起来,只是怀念一笑,淡淡道:“其铮教给我的,改变了我的命运。有的时候,还是想回凤凰山过这种简单的日子,其铮却说,他能教的早在我二十岁的那年教尽了。”
这种未来,范其铮看得到,但杨筝和孟弗之看不到。
杨筝用餐完毕,白狐开始沈默吃饭。范其铮带著杨筝走进了别墅二层一个房间,那是一个健身房,堪比全国最高级完备的健身房,该有的都应有尽有。
他指著角落里一个拉力器道:“五十分锺,练臂力。”
杨筝沈默半晌,蓦然抬眼道:“范总,我想知道你为我搭建的未来是什麽样子的,还有,为什麽是我。”
闻言,他笑了一下,那种有点凉薄的笑容,“十六年前,我也在这个地方问过我的老师这个问题,他说了八个字,日出东方,唯卿而已。这几个字,可以回答你麽?”
杨筝镜片下沈静的眸划过一抹暗色,转而微笑道:“足够了。”
范其铮摇了摇头,笑意浅淡,“其实不够。我和他追求不太一样,我的目的是,日月同辉。”
白狐这次跑回来没有太过於疲累,但是已经腿软,刚好杨筝的五十分拉力也做完了,双臂软软垂下。
范其铮依旧是黄世仁做派,淡淡的看著两人,道:“杨筝,伸直双腿,弯腰双手够到鞋面,提臀。白狐,挨著墙站他身後,双腿夹紧,用手抬高他的臀部。”
“啥?这也太猥琐了点吧。”孟弗之一开口就沈不住气了,小声道:“师父,我不是同性恋,对男人的屁股没兴趣……”
话没有说完,触及范其铮冰寒的一双凤目,立刻聪明噤声。反倒是杨筝,脸色红了一半,迟迟不肯弯腰。
范其铮从後面拽出来一块白板,上面用吸铁石吸了几张照片,他执者藤条狠狠地抽了一下板面,开口道:“你们可以自愿选择听话还是不听话,但是,我也有权利选择教还是不教。”
两人都不再挣扎。孟弗之背靠著墙,加紧双腿,在中间夹了一本杂志,杨筝也并直了腿,弯腰拉伸腰部,提臀。孟弗之咬咬牙,扶上了那浑圆的臀。
“现在,白狐,把你的眼神从他的屁股上移开,看这几张照片,有什麽不同?”
“这是……”孟弗之盯著几张人像看了一会,兴奋的朗声道:“世界排名前十位的名模穿同一款男装的对比图?哎呀,师父你排第四啊。”
他挥手用藤条拍了一下地面,冷冷道:“把腿夹紧,你的杂志往下滑了至少半寸。这是Gianfranco Ferre经典的复古款式,设计者发挥几何与不对称剪裁,以青少年和贵妇为设计对象,新潮,前卫。但是,这十个人却穿出了截然不同的效果。比如,世界男模第一位,Baptiste Giabiconi,虽然是取代老佛爷第一爱宠Brad上的位,但是,你要学的是他利用自身的浓密黑发,棕色眼睛营造出的坚强阴冷的诠释,很明显,Ferre的设计对象并不是他,但是,就像为他量身定制。”
“嗯。”孟弗之受教的点了点头,沈吟道:“我的意思是,如果我摒弃这种贵族阶级的方式,用阳光,热烈,力量来诠释的话,是不是也不比他差?”
杨筝伸手擦了一下自己额头上滴下的汗水,道:“坚强阴冷和冷豔漠然有著本质的差别,如果是我,会选择用後者去诠释有‘造型美少年’之称得Gianfranco Ferre。”
闻言,范其铮震惊的注视著两人,沈默半晌,转身从抽屉里拿出了两张照片,吸在白板上,那分别是古琛和他自己。两人诠释的皆是Cussi这个品牌。
十八岁的古琛和十八岁的范其铮。
阳光,热烈,力量和冷豔,漠然,锐利。
他随意的坐在椅子上,淡道:“如果不是因为某个意外,大概古琛才是卡尔现在心目中的爱宠。他曾经说过‘Wing,你就是新西兰北岛的原始森林,阳光,热烈,力量,你真像我年轻的时候一样漂亮!’他是唯一一个曾打败过Baptiste的亚模,而那段他叱吒风云的时间,我消失在了模特界。”
周末的时候范其铮遵守诺言去疗养院看望了古琛。远远的,隔著玻璃看到那个而立之年的男人静静的坐在阳台上,手边放著一幅拼图,那拼图上的画面竟然是舒云的脸。
他神色一变,对护工道:“这个拼图是谁给他的?”
护工想了想,道:“古先生把一张照片给我们,要求定做的。”
他不是疯了麽?可是,疯子是不会有那麽清醒的举动的。
似乎有什麽不太可能的想法破土而出了。范其铮缓缓打开门,走到他身後,低声道:“你醒了麽?”
男人动了动,回过头,微微一笑,如曜日高升。
“其铮,还好麽?”
他微微一颤,不觉後退两步,紧紧地看著他。古琛面上是云淡风轻的神色,淡道:“是两天前的一个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到了小云。然後,慢慢有了些印象,但还有些模糊。不过,我还记得你。”
古琛缓缓站起身,又面向他屈膝,下跪。一字一句得道:“其铮,小云,我错了。”
死亡的力量,往往是很强大的。至少,它捉弄著在世的人。
范其铮蹲下身体,与他持平,开口道:“帮我一个忙。九月份,和我一起去巴黎。”
古琛笑了一下,大掌拍了拍他的肩,笑道:“傻了呀你,都这个时候了还给我死地後生的机会。”
慢慢的,他不再朗声大笑,有些怜悯的望著他,道:“范其铮,我这辈子都不会再走台了。”
范其铮抬起眼,那双眸里似乎燃烧了红莲业火,“我前几天研究舒云留下的百年孤独,才知道,那并不只是为我一个人设计的,最後一套衣服,除了你没有人可以诠释得完美。古琛,最後一次,我们和解吧。抛去其他身份,就拿他是一个优秀的老师来说,一辈子都从未见过自己的两个学生同台走秀,不是很遗憾麽?”
一个老师的心,自己倾尽全力培养的两个学生,除了争斗还是争斗,从未一同为他的Cussi品牌走过秀,恐怕是他这一生最大的遗憾。
古琛重新面对太阳坐下来,道:“我的身体和以前有了很大差别,太久没练基本功了,身体里除了镇定剂还是镇定剂。如果你是想让我压过Homme的Baptiste,很难。”
“没什麽难的。”范其铮扬其长眉,冷冷一笑,道:“纪梵希御用男模当年是我们的手下败将,这行是不景气了,我一直以为Baptiste还没有Brad刷子多。”
“走完这场秀。”古琛眯起眼,像个阳光纯朴的大男孩,“我准备离开上岛市。以前小云说想去希腊定居,我会一个人去。”
范其铮一时怔忡,一时心酸。男人握住他的手,眼中蓦然有了和李燃很相似的神情……悲悯。
“其铮,我们都离开了,只有你一个人还要走下去。我明白,其实很苦,T台远远不像看起来那麽风光。如果有一天累了,倦了,别再撑著,让位给年轻人吧。”
想到白狐和杨筝,他缓缓垂下了头。那种感觉,就像所有人都从梦中醒了,只有他还甘愿沈沦。
然则,想到了什麽,范其铮蓦然笑了起来,扶著古琛起身,道:“也许,我会比你离开的更早呢?”
古琛无奈的摸著後脑笑了笑,拿著收拾好的提包道:“听柏文说你都收开徒弟了,走吧!我去看看设计稿,顺便帮你收拾收拾那两个大言不惭的小东西。”
此时,杨柏文也收到了范古两人的电话,立刻向法协申请,Cussi的秀场,定名为东方之神。
当已故的设计界东方之神遗作和两位重出江湖的模特界东方之神齐聚巴黎时装展,这三个极具话题性的人物将会掀起空前绝後的关注热潮。再加上一场秀只启用四个模特的冒险打法,注定了这是一条没有余地的路。
The Deity Of Eastern。并非虚言。
☆、二十章下 卿非彼卿
清宵已至,李氏大宅还灯火通明的亮著灯。就快到了一年盘点的时候,资本家们也开始了最忙的时候。最常发生的争吵就是几个人共同抢一架私人飞机。李绮绿要去美国,李皓然要去俄罗斯,李灼然要去瑞士,李傲然要去内蒙古,南辕北辙,最後竟然把电话都打到李暮然那去了,他刚刚从墨尔本的商务会议上回宾馆,还没来得及闭眼就被他们拽了起来,二话没说,用含著冰碴子的语气道:“抢不开就让叔叔订购新的。”
啪一下挂了电话,不可谓和颜悦色。
终於在这一天呼啦啦的都回了家。李皓然带著几个国外建筑设计师大步往大厅里走,边走边捋著头发厉声道:“也许贾汀先生你应该向我解释一下为什麽我的‘暮色冬宫’几乎变成了59年的那个经典设计图纸的复制品!你知道收购那块贫民区的时候我费了多大工夫!Shut,Shut,我们当然还有机会,前提是你们三天三夜都不要想睡觉了!什麽?伤身体!六爷我跟那几个房产大亨虚与委蛇的时候还他妈伤肾呢!”
“李燃,你像个失恋的泼妇!”张木樨的高音穿空而过,盖过了李皓然的怒吼,从二楼传来,“我作为一个专业的CFo必须提醒你,战线拉长意味著什麽,意味著一旦白世加足马力攻击800564我们会一败涂地,失去对东南亚市场的掌控权!我当然知道你的方法可行,但是对手研究了远东整整八年,他们用的是敌损一千自损八百的打法。这是赤裸裸的抱残守缺!”
远处,李暮然和李绮绿一身黑衣缓步走来,一水的墨镜,提包。大厅里所有的声音立刻戛然而止。进了门,他顺手摘下墨镜扔进花左渊手中,冷冷道:“绮绿,收购Sprty传媒的後续事务交给你,72个小时之内给我狠狠的打,不必顾虑。”
李绮绿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只从自己书房里拿了移动硬盘就重新步入了黑暗。
他走上楼梯,直接去了自己的卧室。打开门,却不似往常那样只有一盏昏黄的壁灯,灯光如昼,李澈一手拿著手机,一手在敲击键盘,微微蹙著眉,用一贯轻柔的声音道:“Yes,You have only 5 minutes。嗯,不,这像个投机者。我用我的专业水准来保证,回报率不可能到4。5%……”
李澈脸色是显而易见的苍白和疲惫,蓦然抬眼,见到李暮然,微微一笑,伸手抵住自己的嘴唇,示意他等一会。
接完这个电话,正好五分锺。他缓缓从椅子上站起,过来脱下李暮然的风衣挂在衣架上。微笑道:“要不要洗个澡?”
李暮然那双淡漠黝黑的眸看了他一会,然後伸出双手将他抱进了怀里,把头埋进他的颈项间,低声道:“我把Sprty吞了。花了一年零三个月。”
察觉到他声音里一闪即逝的疲惫,李澈回抱过去,柔声道:“休息一阵,好麽?”
他沈默半晌,仍没有放开手,道:“关上灯,上床。”
李澈少有的时候会违逆他,尽管还有很多工作没有完成。伸手关了水晶吊灯,被他抱上床,柔柔顺顺的模样。
李暮然没有睡觉,只是微闭著眸,靠在床帏上,怀里抱著李澈。他伸手按摩他的太阳穴,淡道:“我听说了墨尔本的情况,刚开始还有些棘手。”
他点了点头,道:“菲迪亚斯让我想起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