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邸梁听见他在门外站起来,拖着步子离开的声音。
又来了,这种男人的狡诈,说都说出口的事怎么可能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邸梁知道邸稼骞想来个温水煮青蛙,最好再来个日久生情,这把戏都是他几十年前玩过不要的了。
邸梁气,但又不知道气谁,他想告诉邸稼骞我其实是你爸爸,但是一怕邸稼骞不相信,二是已经到了这个份上了,居然说不出口。
他闭闭眼,他是不是该感叹世事无常?那天他看了自己的体检报告之后,还觉得剩下的人生安安稳稳地过去就好了,可转眼他就到了另一个人的身体里,莫名的年轻了三十岁,而现在莫名的儿子说喜欢他?
邸梁又怒又心慌,这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儿子对爸爸说喜欢,以后真死了,怎么对得起老邸家的列祖列宗。
嘴里还残留着温热的气息,他抹了抹嘴巴,居然沾上了邸稼骞的血。刚才的一幕幕不断重放,让他心惊肉跳。
他活了五十年,从来没有这么惊恐过,心突突地跳着怎么也不得安生。
第二天,邸稼骞起床,就没有看见邸梁了,他怔怔地看着空屋子,他依稀感觉到今晚他是不会回来了。
邸稼骞苦笑一下,躲那么厉害啊,是真的吓到了。他摸摸自己的脸颊,还隐隐有些疼,他知道小智会有抵触,但没想到这么剧烈。
邸稼骞伸了个懒腰,站在阳台上。
只是几个月而已,突然又回到一个人的状态,居然这么不习惯。
邸梁一整天心情都很恶劣,怎么都无法描述他的感觉。他板着脸,连莫莉都不敢再冲他大呼小叫。
下了班之后,他没有回邸稼骞那里,而是回到了欧阳家。
平时他周末也会回去住住,帮欧阳智敬孝道,虽然和欧阳爸爸欧阳妈妈没有什么话说,但是两夫妻问他的近况,他都会老老实实回答。但是没有事工作日回家这还是第一次,欧阳爸爸立刻就察觉出了不对劲。
吃完饭的时候,欧阳爸爸问:“小智你怎么了?”
邸梁心烦得很,只是敷衍道:“没什么,跟房东吵架了。”
欧阳爸爸是个很体贴的人,但这时候的体贴总让邸梁想起邸稼骞。欧阳爸爸继续问:“怎么吵架了呢?年轻人有时候不要太感情用事,有什么事大家忍忍就过去了。不过房子是别人的,住一起就是不好,有理也不占理,哎,要不你还是回来住吧,如果真想自己单独住,等过了年,我们再去买一套房子吧,反正你以后还要结婚也该有新房了。”
欧阳爸爸絮絮叨叨地说着,邸梁拿着筷子心不在焉地听。
听听,听听,哪个爹妈不期待儿子娶媳妇的,只有邸稼骞那个臭小子又是同性恋又是别的什么的,真是让人操心!
邸梁一直想跟儿子在一起,昨天邸稼骞的那番话,才让他醒悟过来,对于儿子来说,他只是个陌生人,无法跟儿子一辈子在一起。即使他这辈子心灰意冷,不想再结婚生子,但儿子不行。虽然儿子结婚的几率现在看起来太低,但以后有了爱人,他也不能再住在那家屋子里了。
他隐隐有些失落,但又不知道怎么做,但是不管怎样邸梁打定主意,先躲着邸稼骞,等他的情淡了,再做下一步打算。
23第五章 情非得已(3)
邸梁这些天上班都很闷闷不乐,莫莉终于受不了了:“你天天摆个死鱼脸给谁看呢?”
“反正不是给你看。”邸梁烦躁地说。
“……”莫莉不可思议地看着他,然后忧虑地跟他说,“你这样好像突然老了二十岁一样,我很不适应啊。”
邸梁瞥了她一眼。
她立刻灰溜溜地走了。
这几天邸梁整个人都不对劲,晚上反反复复地做梦,梦见他前妻,骂他没有好好教育儿子,让儿子走上弯路。
他一想到邸稼骞就胸闷气短,脑仁发疼。
最让他绝望的是,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件事。
结果他心烦意乱地工作时,突然一个同事表情古怪地走进来,手里抱着一大捧玫瑰花。
“哇,艳福不浅啊,是哪位美人送你的?”同事们纷纷揶揄起来。
那个同事径直走到邸梁面前,把话塞到他手:“刚才我去门口帮你接收下来的,是送给你的。”
邸梁刷地白了脸。
“哦哦!”办公室里立刻炸开了锅。
“可以啊小智,真人不露相,年纪轻轻就有这么热烈的追求者。”
“等等,小智是个男的啊,难道是款姐?”
“现在这年头男的女的不都一样,说不定是位款爷!”
大家纷纷上来逗邸梁,邸梁的脸从惨白变到涨红,他抱着玫瑰花,莫莉凑过来看:“啧啧,这有多少啊?九十九朵?这一把好几百吧?”
“哎哟呵,还有卡片。”莫莉说着就要上来拿。
邸梁一把把花里的卡片抄在手里,瞪了她一眼。
莫莉哼了一声:“小气。”
邸梁拿起卡片看了一眼,上面写着:“对不起,回来吧。”
顿时他觉得一股子热血涌上他的脑袋,邸稼骞你这个浑货,你真是要气死你老子!
他把卡片撕烂了丢进垃圾桶,把那把花拆了分给所有的同事。
“哎,这好歹是人家的心意啊。”大家也看出来邸梁其实并不高兴,但是这花多可惜。
邸梁抿着嘴唇不说话,铁青着脸,大家知情识趣,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这天邸梁还是没有回去邸稼骞那里,欧阳妈妈看见他一张臭脸,把他骂了一顿。
又过了几天,这次门口传达室直接给邸梁办公室打电话,叫他下去拿东西。
邸梁走下去之后,过了一会抱了一罐子东西上来。
同事们又好奇地凑到一起,邸梁把那罐东西狠狠地砸在办公桌上,众人这才看见是一个大透明塑料罐子,罐子里是一颗一颗包装精美的糖果一样的东西,每一颗都不一样,但都花花绿绿的,包的很可爱。
女孩子一定喜欢。
但邸梁不是女孩子,他又气得冒烟,把糖掏出来再次分给同事,自己一颗都不留。
莫莉剥开一颗,惊讶道:“里面是麦芽糖。”
“哇,真的是耶,好久没吃到麦芽糖了。”
邸梁闻言皱着眉头一看,果然在漂亮的糖纸里面包着淡黄色的麦芽糖块,邸梁年轻的时候吃过很多这个东西,麦芽糖并不是那么甜,有时候他抽烟抽得很了,喜欢含一块在嘴里。
以前街头巷尾总有人挑着扁担在那里卖,几毛钱买几块,吃着好玩。
后来渐渐的,这种手工制作的廉价食品消失了踪迹,现在邸稼骞喊快递送了一罐这个给邸梁。
怕是外面包的糖纸都比里面的糖贵。
“现在的孩子可能没吃过这东西了。”一位年长的同事丢了一块过来,邸梁一把接住,“尝尝吧,不腻。”
邸梁犹豫了一下,剥了一颗,放在嘴里。
到了周末的时候,传达室又打来电话,大家直直地盯着邸梁,邸梁硬着头皮跑下去,这次拎上来两瓶酒。
清澈可爱的梅子酒,拔开盖子,立刻酸酸甜甜的香气溢了出来。
围观的同事们赞不绝口,邸梁看着那两瓶子,怔怔地发呆。
他本来不喜欢喝这种清淡又甜又酸的东西,但是前妻的老家喜欢自己酿这种梅子酒,每年过年前妻都会从老家带上几瓶回来,邸梁喝着喝着也就习惯了,甚至后来还挺爱。
可自从他离婚了之后,就再也没有这种待遇了。
邸梁闻着熟悉的酒香,叹了口气。臭小子,连他姥姥压箱底的东西都翻出来了。
后来邸稼骞又送了很多东西来,传达室一有动静,同事们就等着起哄。
最后,莫莉作为领导同志,跟邸梁进行了交涉。
“好歹我们这里也是工作单位,一次两次就算了,五次三番有人送东西来就有点过,干扰工作啊,影响效率啊。”
得了吧,也不知道是谁来东西的时候吃得那么高兴。
莫莉仿佛知道邸梁在想什么,不好意思地说:“我的意思是说,如果你对人家没意思的话,早点跟人家说清楚,省得人家破费不说,好心好意还被我们吃了。”
这话说到邸梁的心坎子里面去了,他抬眼看了莫莉一眼,没有吭声。
邸稼骞这中途又没给他打电话又没发短信,只是时不时送东西过来,简直跟哄小姑娘似的,可他送的礼物,邸梁客观地说是越来越喜欢,但一想到儿子把他当做那种对象来追求,他就焦躁得不得了。
邸梁这些天回欧阳家住,又怕欧阳父母逮着他唠叨,跑现场就跑得越发的勤,甚至还申请去外地出差,去省里走了一遭回来之后,桌上又多了不少东西,他不在也没人敢动,同事们就眼巴巴地看着他,指望他回来分了。
可是这次邸梁看着那些东西,一股脑全放进了包里,一点都给同事留着。同事们纷纷表示失落的同时,想着邸梁是不是开窍接受人家了。
就这么又过了一些日子,邸稼骞这追求,无声胜有声,劲头一点都没落下,邸梁也不说什么,就等着他找上门来。
记者想加班实在太容易,邸梁耗到比较晚的时候,办公室里还有人。
邸梁跟他们打了个招呼,决定下班回家。
日子眼见着就往深秋里走,天黑得早,空气渐渐凛冽起来,呼吸在鼻子里带着寒气。邸梁走出新闻大楼,就看见路边停着一辆车,邸稼骞靠在上边,抱着胸看着前方,不知道在想什么。
邸梁看见他就烦,转身就走。
邸稼骞也看见了他,连忙起身,喊道:“小智。”
邸梁愤怒地扭头,吼道:“叫魂啊!”
邸稼骞追上来,笑嘻嘻地问:“我送的礼物你都喜欢吗?”
“喜欢个屁,我都丢了!”
“是吗?”邸稼骞也不生气,快步跟着他,“这么多天没见,有没有想我?”
“想啊,我天天想揍你一百遍!”
“呵呵。”邸稼骞闷笑,“真的不回来住吗?回来住又不会怎么样,我又打不过你。”
邸梁转身,瞪他:“这么大的人了还要人打。”
邸稼骞这才放松了身体,温柔地看着他:“你终于转过身来了。”
邸梁看着他,这才发现他似乎瘦了许多,在路灯的照射下,脸上的棱角似乎更加分明,眼睛深深的,专注地望着自己。
邸梁突然不合时宜地想到,儿子果然还是长得蛮帅的,但是怎么瘦了这么多,关心的话仿佛自己张着脚,从邸梁的嘴里就跑了出来:“你没好好吃饭吗?还是又加班了?”
邸稼骞眼神一亮,邸梁就恨不得扇自己一耳刮子,邸稼骞笑道:“小智,你还是关心我的。”说着他就走上前来,想靠近邸梁。
邸梁连忙后退几步:“你要干嘛?不要乱来,小心我打你。”
邸稼骞无奈地说:“大马路上我能干嘛啊,而且我不是说了吗,我又打不过去,好不容易变瘦了,你一巴掌上来,脸又要肿半天。”他低声说,“回去吧,真的,你就当那天我什么都没说。”
他苦涩地笑笑,说:“回去吧,你才住几天呢,就要搬走了,太可惜了。”
邸稼骞知道事情还是转圜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