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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生病了。”纪野紧紧盯着她清秀却苍白的脸颊,“很严重的病,她记不起所有人,也忘了自己是谁……”
“对不起……”苏卿荷的心忽然绞痛难忍,“我不知道会这样……那,她现在在哪呢……对不起,我不该问的,我不问了……”
他一直沉默地望着她,沉默着,湖蓝色的眼睛里氤氲着迷离的泪影,苏卿荷的心,于是无端地疼了又疼,疼了又疼。
终于忍不住,伸手将他揽在了怀里,“对不起,你一定很伤心,对不起……”
所以,她是患了精神病?怎么会?好可怜!但是没想到这家伙平时一副没正经的样子,对自己的妹妹感情竟然这么深厚,唉,好羡慕的说。
她的怀抱里,有熟悉的久违的香气,胸前的柔软毫无芥蒂地紧紧贴在他脸颊,疲惫地闭上眼睛,纪野的心里汪。洋一片。
他不知道,自己今生还有没有资格乞求原谅,当她终于清醒,终于看清一切,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乞求原谅。
*
接下来的几天,纪野带着苏卿荷玩遍了法国的名胜古迹,踏遍了巴黎的大街小巷。他再也没提过那个神秘的离恨天,苏卿荷也就渐渐地将他抛在了脑后。
直到有一天,纪野终于再一次主动提起,主动要带她去见他。苏卿荷才终于,再一次,惊喜地跳了起来。
于是,一路飞车,来到了这个神秘得不能再神秘的神话世界。
季风画廊。
苏卿荷抬头,望着四个泼墨大字,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是谁说过大隐隐于市?季风画廊就是这样一个遗世独立的存在。
在喧嚣的都市里,忽然辟出一片幽静之处。如躁热中的一抹清凉,让人如此讶异惊喜。
黑色门,黑色的窗,黑色的墙,黑色的。如墨一般,冷酷到底,却包容一切。似夜一样,神秘莫测,却纯粹至极。
一如它的主人离恨天,诡异得让人摸不清头绪。
一直到现在,苏卿荷都感觉如坠雾里。一切太不真实,像一场虚幻的梦境。她真的无法相信,自己竟真的有一天,有幸走进这个被传媒神话了的艺术殿堂。
走进季风画廊,像是走进了一个五彩缤纷、神秘莫测的世界。塞尚、莫奈、达利、毕加索……齐白石、徐悲鸿、傅抱石、张大千……
苏卿荷倒抽一口冷气,苍天呐,得有多雄厚的实力,才能将这些价值连城的宝贝尽收囊中啊!
睁大眼睛,屏住呼吸,生怕亵渎了这些伟大的著作,惊扰了背后沉睡的灵魂。她像一只饥渴的小鱼游进了大海,贪恋地汲取着,畅游着,一夕间全然忘了身边的男人。
不远处,玉树临风地静立一人,高大的身影笼罩在黑暗之中,完美如神祗的五官看不出悲喜,幽深似潭的双眸却紧紧追随着苏卿荷的脚步,看着她一步一步走进自己的世界,感觉那些脚步,一步一步踏在自己心上。
看到她眼睛里的惊喜、虔诚,他的心底,泛过细细密密的涟漪。
不管世事如何变迁,总有一些什么会留下来吧?总有一些什么会留恋着,固执着,拒绝改变。
穿过重重疼痛的迷雾,他看到一双细若柔夷的手臂轻轻攀上他的脖颈——
阿布,你将来一定会成为了不起的画家,一定会。
等我们赚够了钱,就帮你开间大大的画廊,大大的。你每天在里面画画,什么都不用管,我帮你捶背、按摩,打扫卫生……
女孩呼吸如兰,蛮横地入侵他的五脏六腑,双眸灿若星辰,瞬间照亮他阴霾的天空。
疼痛破空而来,他疲惫地闭上眼睛。
该死的纪野,他竟然擅作主张地带她来这里。这里,是他一个人,坚决不允许任何人打扰的秘密基地。
纪野一边安静地跟在苏卿荷身后,一边偷偷用眼瞧墙角的某人。根本就不用猜,他知道某人一定会追到法国来。那么,他一定会来这里,一定会在这里。
像当年一样,他一定会把自己关在这里。
其实,这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离恨天,只有纪野和慕君彦。这座被媒体神话了的季风画廊,是他纪野的杰作,而那些被外界传得神乎其神的飞鱼图,却全部出自那个为爱痴狂的家伙手中。
当年,因为小鱼的不辞而别,大少爷曾经有很长很长一段时间处于神志不清的癫狂状态。爷爷慕少煌实在拿他没辙,只好让萧天佑陪他来了法国,他心心念念要去的地方。。
因为,这里是他和小鱼曾经秘密逃亡的地方,也是小鱼的生命最终了结的地方。
整整大半年,他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停地画,不停地画,因为,小木鱼说他是绘画天才,她喜欢看他画画的样子。
飞鱼,也不是像纪野跟苏卿荷解释的那样冲破极限翱翔天空。
飞鱼,鱼飞走了的意思。
一百四十五、一个人的天荒地老
其实,最喜欢飞鱼的是父亲纪恨,他对飞鱼的爱与恨都到了几近的地步。殢殩獍伤他甚至夸张到在加勒比海域买了一座飞鱼岛,每年有大半年独自一个人待在那座空无一人的寂寞海岛上,整天与一群飞鱼为伴。
然而,他却深深地怨恨那个让他爱上飞鱼的女人。那个无情背叛了他、抛弃了他,害得他尊严扫地、无家可归,只好隐姓埋名、流落异乡的女人。
他拍了很多飞鱼的图片,家里挂的到处都是。慕君彦偶然看到,就被深深地吸引,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恨天工作室。
苏卿荷望着那扇紧闭的黑色的大门,忽然很紧张,紧张到呼吸急促,手心冒汗。
“要不要进去看看?里面都是离恨天的作品。绝对真迹,从来没有人有幸看过。你绝对是第一个。”纪野一脸微笑,眼角的余光扫向角落里的某人,看到那双漆黑的眸子里愤怒的寒光,心里忽然涨满恶毒的快乐。
于是更加殷勤地解说,“你要有思想准备,千万别被吓到。一般来说,天才和疯子只有一线之隔。也许在常人眼里,艺术家都是疯子,所以,这家伙一看就疯得不清,属于病入。膏肓的那种。”
“我,真的可以进去?”苏卿荷不敢置信地问。这几天,接二连三发生的一切都像在做梦,海市蜃楼一般缺乏真实性。
可是,这里真的是传说中神秘莫测的恨天工作室?!鬼才画家离恨天的工作室?
“当然可以。”纪野一边说一边推开了那扇紧闭的门。
丫头,或许你早应该知道,在你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有人曾经为你怎样疯狂过。在纸上。
实最加岛最。他把心埋得太深了。不肯让任何人看到。可是,他又太多。情了,那么用心铭记,却仍担心会忘记,所以,才有了离恨天,也才有了这间工作室。
苏卿荷来不及反应过来,也来不及有更多感慨,因为,她已经被一双大手带到了另一个的世界。
是一间巨大的房子,长长的围廊四周贴满了离恨天的画作。铺面而来的压迫感让苏卿荷倒抽一口冷气!
是谁说过,没有一定高度,不适合如此低调。这家伙果然不是一般的牛叉啊!
空旷的沙滩、清冷的长街、寂静的月夜,甚至慵懒的酒吧……画面是清。一色的冷色调,留白很多,寥寥数笔,看似随意,却无一不彰显画家深厚的功力。
然而,不管怎样的场景,总有一个长发飘飘、裙角飞扬的女子,看不清面容,却如此清晰地存在着,荡气回肠的忧伤如影随形,蚀骨侵髓的思念充斥着整个画面空间……
苏卿荷的心忽然泫然欲泣。
如果画如其人,那么,传奇人物离恨天应该是怎样一个有着忧伤过往,心思细腻却不善言辞的人啊!
可是,可是,这画风,这场景,好熟悉的感觉。苏卿荷闭上眼睛,拼命摒去心里挥之不去的疑惑。
她的心被深深地震撼着,心里没来由地伤感着,沿着长廊一路走来。忽然感觉脚下软软的,疑惑地低头,发现竟是金黄的细沙!抬头,竟是墨色的缀满星星的苍穹!。
然而,更让她震撼的是,迎面的一堵墙壁,铺天盖地,一片蔚蓝的大海。海天深处,一群蓝色的精灵正划着优美的弧线跃出水面,自由自在地在天空翱翔……
飞鱼?!
苏卿荷张口结舌地愣在原地,眼泪也于顷刻间不受控制地流出眼眶。
飞鱼!真的是飞鱼啊!
半晌,苏卿荷终于回过神来,然后,她听见自己兴奋莫名的尖叫,看见自己完全不顾形象跌跌撞撞地朝画面上的大海奔去……
手指轻触,那些漂亮的无与伦比的飞鱼啊,她梦境里无数次出现过的蓝色精灵,如今,居然,真真切切地出现在眼前!
被一个如此用心的人,用奇异的构思,生花的妙笔,一笔一画完美地勾勒出来!
如此巨大的一幅,一笔一划都如此饱满细腻,优美传神,该费了多少工夫啊?
这当真让人叹为观止了!
“飞遍万水千山,我却丢了唯一的你。”
没有落款,只在右下角,龙飞凤舞的两小字,却于顷刻间刺痛了苏卿荷的眼睛。
因为,那字体太过熟悉!
苏卿荷蓦地跳了起来,不顾一切地往外冲:“离恨天!我要见离恨天!”
一直冷眼旁观的纪野此刻心里痛痛的,五味杂陈。
果然,这幅的飞鱼图,又跟他们的往事有关系。
“我想你应该听说过,离恨天从不会客。”纪野脸色一沉,伸手拉住了她。天知道为什么,忽然很不爽。
“可是……”苏卿荷急得眼泪掉了下来,“可是……”
“可是什么?”纪野冷着脸问。
“可是,我很想见他……”苏卿荷嗫喏着,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拜托,我真的必须立刻见他一面……”
“为什么?找一个理由说服我。”纪野板着脸,丝毫不为所动。
“因为……”苏卿荷顿了顿,“因为……我很想问问他,真正的飞鱼长什么样子……”
或许,可以顺便问问,他丢掉的那个人,是谁。
“还有呢?”纪野沉声问。
“没有了。”苏卿荷望望纪野越来越黑的脸,心里莫名地害怕起来。
因为,他一直都是嬉皮笑脸没正经的样子,忽然严肃起来,真的很恐怖的说,简直和某恶魔有过之而无不及。
纪野失望地闭了闭眼睛,“好了,走吧。那家伙现在一定没心情回答你的问题。”
拜托,这幅《飞鱼的天空》他可是整整画了两个月,每天把自己关在画室里,不眠不休,几近虚脱。
不要告诉我你就算站在如此震撼人心的图画面前,也一点感觉都没有。
那小子现在一定恨不得吃了你。你叫他情何以堪啊,傻瓜?
拉着苏卿荷走出工作室,纪野环顾四周,却早已不见了那道静立的身影。
一定很挫败吧?不知道躲哪里伤心去了。
拜托,你该拿什么和她计较?你想留的她想忘掉,不痛的人不受煎熬。
或许,爱原本就是一个人的事情,一个人的天荒地老。
“他,为什么叫离恨天?”苏卿荷犹豫着问。
天知道为了什么,这间画室的气氛,以及他的名字,都让人莫名的心痛,莫名的,心痛到不能呼吸。
“三十三天,离恨天最高;四百四病,相思病最苦。”纪野停下脚步,眼神复杂地望着她,“这句话有没有听过?他爱过一个女孩,深爱过。”
纪野的声音干涩暗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