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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薄,冻得直哆嗦,那些铜板在出门不久就掉到了下水道里,”
碧云的心里也泛起阵阵酸楚,他的童年的遭遇那么悲惨,这必然会在他心里留下难以磨灭的阴影,所以他不喜欢小孩子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了,只听他继续说到:“我记不清楚那个时候是6岁还是7岁,总之很害怕不敢回家,在雪地里一脚深一脚浅地来到了杂货店门外,可是那个贪婪奸诈的老板不肯施舍给一个身无分文的孩子一点煤油,他把我赶了出去,我只能靠在壁炉的烟道旁边,透过厚砖墙,那里还有一点热度,像一只流浪的狗一样饥肠辘辘,空气中弥漫着烤火鸡和肉肠的香气,这就是那个圣诞节留给我的印象。”
碧云眼睛里闪着泪花,喃喃地说:“好可怜……小佳尼特好可怜。”
他捏捏她的鼻尖,示意她不要哭。她止住了眼泪,一只手臂搂着他胸膛,一只手情不自禁地摸着自己的小腹。他没有注意到她的动作,继续说到:“这个时候杂货店老板的儿子——也就是小杰尼,他偷了父亲的煤油送给了我,还给了我一块奇怪的面包,第一次吃到那种像是饼干一样有着松脆的外皮的面包,没有完全的发酵,我到现在都记得那面包甜美的滋味。但是事后,他被父亲狠狠地揍了一顿。”他突然笑了出来。
“这当然算是朋友了,还是很好的朋友,孩子间的友谊是最纯洁的,没有任何的歧视和偏见。这位阿普费鲍姆先生是个心地善良的人,他在你最困难的时候帮助了你。”只不过他不是不喜欢吃甜的东西嘛,碧云眨巴着眼睛,看来还是没有饿到的缘故。
他沉默了一会儿,嘴角仍旧带着笑意,“以后在小镇子的石板路上,一个黑发的满脸雀斑的小男孩跟一个金发的瘦弱的小男孩经常在一起玩。”
“在复活节的时候,他还送给我一个礼物。”那也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得到礼物。
“是什么礼物?”碧云微笑着问。
“一颗彩色的蛋。上面用他的彩色铅笔写了一行字,”他执起她的小手,用指尖在她的掌心写着,“JtoG——小杰尼送给小佳尼特。”
“后来是怎样的?”她的手心被他弄的痒痒的。
“很快开杂货店的阿普费鲍姆一家就搬走了,据说是为了躲债,谁知道呢,反正他们向来居无定所,后来我也辗转到了慕尼黑,就失去了联系。”
“天啊,我真不该扣了那通电话,阿普费鲍姆先生一定是想再次联系你!”
“不过听说,这位阿普费鲍姆先生后来发达了,他凭借自己的聪明才智,把父亲的小杂货店变成了这座城市最大的一家百货公司,那个又高又瘦的鬼精灵小子,竟然成了腰缠万贯的大商人,”他的语气瞬间冷了下来,“严格的说,是在三个月之前是那样。”
“三个月以前,那么现在呢?”碧云问到,听他的意思,似乎是知道对方的下落,但是并不急于寻找到他。
“现在……谁知道呢,我们不是什么朋友,也永远不可能成为朋友。”他摇着头说,语气和意图都是那么决绝。
“佳尼特……”碧云愣住了,“为什么突然间这么说?”前一秒钟还沉浸在两个孩子的那种纯净无染的友谊带给她的感动中,此刻他却又否定了这份友谊,好像恨不得立刻跟那位儿时的好朋友划清界限一样。而且一提到现在的境况,他的那种冷漠与提到他当年受恩惠的时候那种温情全然不同,简直就是由天堂坠落到了地狱。
他凝视着她,眼神里隐藏着什么复杂的情绪,“不要问了,凯蒂,有些事你没有必要知道。”
她咬着嘴唇,他总是以这句话封住她的嘴,让她明明知道还有什么隐情,却不敢再深问下去,她乌黑的眼睛对上冰蓝色的瞳孔,他的眼睛看上去那么澄澈,清浅可鉴,可他的心就像是一潭深水,幽暗莫测。
“还有,我对你说的这些话,不要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透露给任何人。”
76第四幕—24犹太商人
碧云知道,这位就是阿普费鲍姆先生。这个高瘦的黑发男人带着他的妻子和一男一女两个孩子,从他们的衣着打扮上可以看出是个富有的家庭,男人西服革履,戴着一顶黑色的呢子帽子,女人很高挑美丽,深褐色的头发是烫过的,穿着合体的羊毛裙子,围着头巾,两个孩子也打扮地干净漂亮。他们是开车来的,但是车子的后玻璃碎了一页。在下车的时候,女人牢牢牵着男孩子的手,似乎是怕他调皮惹出什么乱子,弄伤了自己。
管家到会客室里通报了许久,阿普费鲍姆一家终于获准进入到了庭院里。男人礼貌地摘下帽子,碧云看清了这个又高又瘦的男人,他算不上英俊,可是长相和举止都很斯文,鹰钩鼻子上带着一副金边的眼镜,那一双的深褐色的眼睛透过玻璃镜片,散射出的光芒是那样睿智和干练,这个男人原本应该长着棕色的细小卷曲的络腮胡子,可是他把自己收拾地很干净。他的美丽的妻子和两个孩子就跟在身后。
“请进来吧,阿普费鲍姆先生、阿普费鲍姆夫人。”碧云见那些平日里非常重视礼节的管家和仆人们站成了一排,面面相觑,却没有一个人上前去迎接客人,她暗自觉得奇怪。只好亲自把他们请进了屋子里。
“真是稀客,乔纳森·阿普费鲍姆先生。”他调高了声调,立在二楼的楼梯口,俯视着大厅里的来客。“我想,我们有二十年没见了,或许更久。”
碧云抬头朝他绽出一个微笑,眼见着这个穿着一身黑色制服的俊美的男人一步步地走下楼梯,走到了客人的面前。他轻轻揽着她的腰身,这种亲昵的举动让碧云的脸泛起了红晕,她下意识地想从他的怀里钻出去,可是他的胳膊牢牢地箍着她的腰肢,当着客人的面,她不好意思过于用力地挣脱他。
“弗里德里希将军,您,您好。冒昧来访,请您……原谅。”阿普费鲍姆先生显得有些语无伦次,双手交叉在身前,脸上露出诚恳的微笑。
接下来的一分钟里,他们就这样对视着,谁都没有说话。
“这是你的妻子和孩子么?”他首先开口,扫过阿普费鲍姆先生身后的女人,一个十几岁的女孩跟一个六、七岁大的男孩,启唇哼笑了声说,“我为你介绍,她叫凯蒂。”
他并没有继续说下去,没有说她是他的妻子或者是情人,阿普费鲍姆先生或许是对他的身边揽着这样一个东方的女人感到有些惊奇,他褐色的眼睛透过镜片,友善地打量着碧云。
碧云心里对这位高个子黑头发的阿普费鲍姆先生很有好感,她情不自禁地去想象二十几年前,那个黑发的满脸是雀斑的杂货店老板儿子的样子。
阿普费鲍姆先生双手捧上了见面礼物,一个蓝色的丝绒盒子。管家把它交到了他的手上。他把丝绒盒子打开了一条缝,眯起眼睛扫了一眼,冰蓝色的眼底惊艳的光一闪而过,关上了盒子,递给了碧云。
她讪讪地双手接过来,轻轻打开了盒子。里面是一条白金项链,镶着一颗绿色的宝石。
“好漂亮的金项链,感谢您的好意,我很喜欢这个礼物,中间镶嵌的这颗绿色的石头很漂亮,是翡翠么?”碧云微笑着说,并没有看到坐在她身边的阿普费鲍姆夫人那黑色眼底一闪而过的异样神情。
阿普费鲍姆先生露出微笑,似乎是小心翼翼地说:“您真是识货,这是一颗产自哥伦比亚的祖母绿宝石。”
碧云低头打量着这颗碧绿色的石头,带着蓝色的底子,通体是晶莹剔透的。她对金银珠宝向来没有什么研究,并不知道这颗超过5克拉重的顶级祖母绿宝石的价值。
“你太客气了,乔纳森·阿普费鲍姆先生,”他突然说到,碧云朝他看过去,只见那双冰蓝色的眼睛扫过自己,而后便直直地注视着对面拘谨的客人,“宝贝,替我招呼一下阿普费鲍姆夫人和孩子们,我想,这位先生一定有什么话要单独跟我谈谈。”
男人跟在他的身后,向着二楼的书房走去。夫人也在原地站着,仰着脖子焦急不安地望向楼梯口。
碧云觉得气氛有些尴尬,还是尽力地扮演好女主人的角色:“阿普费鲍姆夫人,您请坐吧。”
女人点点头,同样拘谨地扯动嘴角干笑了下,牵着两个孩子的手,坐在了对面的长沙发上,小女孩老老实实地像是个木头人,小男孩坐下之后,就开始不安分地扭着屁股左动右动。
“您的女儿真漂亮,儿子也很活泼可爱!他们叫什么名字?”
“呃?”女人愣了愣,木讷地说:“奥尔佳和皮彼斯。”
她回答的很简短和干脆,好像是故意让碧云没法继续搭话,“艾米丽,请泡一壶红茶,另外,到厨房拿些巧克力和糖果来。”
“不,夫人……谢谢。”
碧云望向她,这个女人很漂亮,她皮肤白皙,同样是长长的鹰钩鼻子,弯月一样的眉毛,深陷的眼睛,褐色瞳孔在长睫毛的衬托下,像是宝石一样迷人,她围着一条有着素色缠枝花纹的羊毛头巾,她的表情从一进门开始就很不自在,如今低垂着头,正襟危坐在沙发上,那个叫皮彼斯的小男孩,瞪着一双乌溜溜的黑色眼睛,好奇地观察着她和整栋房子。
女仆艾米丽端来了一个点心盒子,打开盖子,一边是松脆可口的牛油曲奇,一边是香甜浓郁的巧克力。”
“来一块吧,奥尔佳,皮彼斯,亲爱的。”
“不,谢谢夫人。”扎着两条麻花长辫子的小女孩,那双黑色的羚羊一样的大眼睛看了母亲一眼,用和她妈妈一样的腔调拒绝了。
小男孩的眼睛却一直盯着巧克力。
“吃一颗巧克力彩蛋吧。”碧云把盒子推到了小男孩面前,注视着他温和地说。小男孩也看向母亲,女人似乎是有些无奈,从一盒子糖果里面选了一颗包裹着花花绿绿锡纸的巧克力,递到了坐在她左边的小男孩的手里,又拿了一颗递给了坐在右边的女孩。
“阿普费鲍姆夫人,您有一子一女,多让人羡慕啊。”
女人盯着她,那神情彷佛听不明白她所说的话,似乎是想说什么,但是她颤动着嘴唇,始终没有开口。小男孩已经趁着妈妈不注意的功夫,吃了好几块巧克力,并且把巧克力纸藏进了上衣的口袋里。
碧云知道他的朋友寥寥可数,尽管他试图否认这段灰色的回忆和童年的友谊,但是提到那个在冰天雪地里带给他一丝温暖的小男孩的时候,他的语气是温柔的。
碧云的眼睛不经意间掠过对面的女人,她解开脖子上的那条羊毛围巾,一颗黄色的星露了出来,她这才注意到,两个孩子胸前也戴着这样的黄色五角形勋章,这是“大卫章”,是当局为了区分犹太人的标志。她的心情立刻变得沉重了。其实从他们一家一进门的时候,她就该知道的,他们一家人的长相和打扮,都不像是日耳曼人,阿普费鲍姆是属于犹太人的姓氏。
他跟阿普费鲍姆先生对视的时候,就像是相互排斥的两块磁铁,互相盯着对方的眼睛,彷佛向来就不属于一个星球。但是他们之间又像是有着奇妙的吸引力,想印证着什么一样,不放过对方脸上身上的任何一个细节。
她们尴尬地面对面坐着,阿普费鲍